沈绫确實有些餓了,主要是這餐食看起來着實誘人:方方正正的紅燒肉,用紅曲米染得通紅,肥肉顫巍巍的。手指粗的嫩筍對半剖開,用油焖過,香氣撲鼻,還有一碗嫩莼菜湯。
沈绫心下感慨,果然應該早點把廚娘請回來!
新來的廚娘大家稱呼她叫劉娘子,燒菜的手藝沒的說,得到了所有人的一緻好評。
小男孩叫岩生,聽說也十分乖巧,能幫着母親做事,還能幫陳管事跑腿。
沈绫并不想用童工,但他知道這個時代,窮人的孩子就是這樣,不讓他幹活,母子二人還會心裡不安。
這樣想着,沈绫便決定有機會把劉娘子的工錢再漲一漲。
次日天未大亮,店裡就來了不速之客,卻是再也呆不住的玉瑤。
她那天一時沖動付了定金,後來左思右想,又有點後悔。
就算沈家真有了這圖紙,能不能把衣服做出來還是兩說,四百兩不是小數目,她實在放心不下。
因此五天之期沒到,她就迫不及待地過來了。
玉瑤帶着小丫鬟站在前堂,鵝黃鬥篷裹着張凍紅的臉,懷裡還抱着個鎏金手爐。
“小沈掌櫃,我的衣服怎麼樣了?”她多解釋一句,“你别多心,我就是路過,順便看看。說好五日這也快到了...”
沈绫自然看出她着急,順坡下驢道,“姑娘來得正好,有顆珠子還要問問姑娘喜歡哪種。”
阿竹跑去叫錢娘子,錢娘子捧着漆盤從繡房出來。素絹襦裙疊得齊整,狐裘鬥篷鋪在紅木托盤裡,雪白毛鋒随着步伐輕輕顫動。
“這...這是...”她指尖懸在梅紋上方不敢觸碰。鐵鏽紅的梅枝從裙擺蜿蜒而上,背面卻是銀線勾勒的落雪,冬梅映雪竟似活的,呼吸間好似能嗅到寒香。
沈绫示意阿竹展開妝花緞比甲。蜜合色衣料在晨光裡泛起珠光,竹葉紋随着角度變換忽隐忽現,銀線摻着珍珠粉繡的葉尖微微發亮,當真像月華淌過竹林。
“更衣間在二樓。”沈绫遞上鎏金纏枝鏡,“姑娘可要...”
話音未落,玉瑤已經拎着裙擺“噔噔噔”往樓上跑去。
半盞茶後,珠簾叮咚作響,玉瑤踩着木梯款款而下,滿室晨光登時有了焦點。
素絹襦裙外罩着狐裘,走動時裙擺綻開層層雪浪。玉瑤轉了個圈,銀絲羅腰帶上的流蘇掃過地闆,掠起細碎浮塵。
衆人都看直了眼。
玉瑤本就萬分滿意,看到衆人反應更是高興,當下就讓小丫頭回去取銀票付尾款。
“這是三百兩,”她将銀票拍在櫃台上,”下次有新式樣一定要先知會我。不過可說好了,下次小沈掌櫃定要給我這個老主顧一些優惠。”
“那是自然。”
玉瑤帶着新衣風風火火地走了。
阿竹扒在櫃台數銀票,三張百兩面額的,帶着錢莊的紅印,數了幾遍。
沈绫笑他:“這麼喜歡錢,以後你來管賬。”
阿竹睜大了眼:“可是我不會。”
沈绫慢悠悠道:“不會就學,讓陳叔教你。以後賬目出了差錯,先扣你工錢。”
阿竹十分高興,拍胸脯道:“保證不讓店裡少了一分銀子。”
陳管事也在旁邊笑,略有幾分尴尬。之前錢賬都是他一手在管,但誰讓他在鋪子危難關頭自己跑了呢,沈绫重新用他已是胸懷寬廣,失去的信任也是實實在在的。
當下心中有些苦澀。
沈绫倒沒想太多,管财務的當然要用自己最信任的人,那就隻有阿竹了。
于是阿竹就從店裡的打雜夥計,變成沈绫貼身小厮,又榮升店裡的頂梁柱——賬房。
過了兩日,晨霧還沒散盡,百花閣前的青石闆路就被香粉浸透了。
賣花婆子的竹籃裡堆着新摘的紅梅,花瓣上的霜化成水珠,滴在柳煙兒的裙擺上。
柳煙兒嗔怒:“當心着點,這可是雲裳閣的料子。”又讓小丫鬟蹲下身去擦,她故意把裙子提起,裙擺上金線繡的大團牡丹晃得人眼花。
玉瑤抱着琵琶站在廊下,瞥了眼柳煙兒的裙擺,“噗嗤”笑出聲:“姐姐這衣服當真漂亮,尤其是這花,最是别緻,遠看還以為是塊柿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