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出來的瞬間手滑了下，飲料徑直下墜到地上小幅度地彈了彈，然後沿着地闆往旁邊滾，直到被一雙黑色的高幫帆布鞋攔了路才不死心地停下。

蘇可意擡頭往上看，視線所及皆是黑色。

真的是眼前一黑。

他耷拉着眼，站在原地沒什麼動作，肩膀平直，像是寬闊的海平線，後邊有一輪驕陽等待冉冉升起。

似是輕不可聞地歎了口氣，幾秒後他微微彎腰伸出骨節分明的手從底上毫不費力地撈起飲料，将飲料調換個方向，朝向了站在他面前不看飲料但好奇地打量他的女孩。

蘇可意看着眼前的飲料以及抓着飲料的那雙手，手指修長掌心輕松地将可樂半包住，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力量感，仿佛大千世界盡在其手中。

蘇可意回過神來，眨眨眼，禮貌地道了聲謝。

他沒出聲也沒給她任何眼色，像是有什麼技能可以忽略到周圍一切人和物，安然地隻沉靜在自己的世界。

他向着冰櫃伸出手。

蘇可意不動聲色地看着他的動作，等他拿出可樂後将冰櫃門輕輕合上。

他眼皮一掀，視線蜻蜓點水般掠過，很快就移開視線。

“謝謝。”語氣疏離，聽着其實不真心。

蘇可意看着他的背影消失，然後低頭看向飲料，冷藏已久的可樂氤氲出的水汽沾濕了她的手心。

從底下升起的氣泡堵在瓶口逐漸綿密，像是含蓄的少女心思，在不為人知處冒泡，無聲但熱烈，不斷地泛濫。

蘇可意自顧自嘟囔了句：“還挺高的。”

“也挺有禮貌的。”

還知道說謝謝呢。

蘇可意拿着飲料在貨架邊漫無目的地轉悠，看看薯片又看看餅幹，各種零食都順手拿了點。

“黑色的粽子”已經回到了原先靠窗的吧台。

“他在幹嘛呢？”蘇可意扒拉着貨架往外伸出個腦袋盯着他的背影深思。

她眉頭一皺，反問自己：“我在幹嘛呢？”

蘇可意“啧”了聲，從容地把自己兩邊的劉海撥到耳後，假裝剛剛偷窺人家的不是她本人。

她吧零食都放到購物籃裡，再次探頭的時候卻發現剛剛坐那的“黑色粽子”已經不見蹤迹。

蘇可意眼底閃過一瞬的失望，眸光一轉瞥見了被遺漏在桌上的筆。

好像是他的。

蘇可意拿起了筆。

這隻筆上印着“江俪高級中學”以及校徽，對蘇可意來說并不是第一次見，她也有一隻同款的就在筆袋裡。

學校每年都會發好幾盒這種專門定制的筆，據說是特别貼合人手的弧度和發力的習慣，還有人傳那些筆都是學校一批批運到寺廟開光，反正可厲害了來着，外邊輕易還買不到呢。

那麼結論就可以很容易得到：“黑粽子和我同一個學校的？”

蘇可意盯着那支筆上下打量，還握在手裡感受了一下用它寫字的感覺，确認了，“這就是江中的筆啊……”

“筆還這麼新……”

诶！

蘇可意放下手上的零食，撐着吧台往外找人。

在鎖定那人的大概位置後，她迅速往外跑。可等她跑出便利店時那人卻已經融合在黑夜中，沒留下一點痕迹。

蘇可意拿着筆站在便利店的台階上。

真可惜。

要不然她就能問他叫什麼名字了。

哎。

蘇可意癟癟嘴，目光幽幽，“這麼大一‘粽子’怎麼說不見就不見了。”

難道這就是腿長的優勢？

蘇可意照記憶比劃了下高度，似乎到她腰了。

真長。

她把筆夾在手指間學他的樣子轉着，輕飄飄的話語随着飛走的蝴蝶一起闖入了黑夜，“反正是一個學校的。”

“不怕找不到你。”

“黑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