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澤與回到教室時又是和前幾天一樣,好幾雙八卦的目光夾道相送,欲說還休的眼神直白又隐晦,桌洞的每一處角落都壓着一疊你懂我也懂,大家都能懂的粉色信封。
信封的款式還都是同一個。小店老闆最近發覺最近的信封銷量劇增,雖然抓不着頭腦這群學生有手機還寫什麼信,但還是邊數着錢邊下訂單。
很荒唐,這居然演變成了一種潮流,經常有人進了小店後順手還要拿套信紙,口頭禅都一傳十十傳百地變成:“今天要不去送個情書?”
當然,送來的大多不止是情書。
原本光潔的桌面堆着上供一樣的零食,最底下打地基的是有硬度的盒裝,從重到輕,從大到小,一層一層壘得十分默契,可以說是對強迫症患者極度友好。
可惜林澤與沒有強迫症,他沒那個興緻欣賞,也沒興趣探究其中是否可能涵蓋什麼建築學知識。
他現在特别困,上一節午休課他沒睡,從食堂回教室的路上直接被姚光明喊去了辦公室。
本來以為能很快結束,沒想到居然能耗這麼久。聽姚光明和風細雨語地念了通經,把他上輩子的瞌睡蟲化石都喚醒了。
上下眼皮抽搐一樣瘋狂地打架,他現在隻想兩眼一閉,了無牽挂地睡過去。
林澤與鶴立雞群地站在座位上,當了幾年的idol練出了經驗,不用擡頭都能感受到是哪個反向投過來的視線。
在他擡頭的瞬間,班上的頭低下去大半。
林澤與全當不知道。
人在困的時候反應會變得遲鈍,這一點在林澤與身上體現得格外明顯。
但他平時本來就不是動若脫兔的性子,所以他那點混沌反而容易被人誤解成傲慢和冷漠。
他目光幽幽,黑色的瞳孔看人時也不轉,隻沉沉地瞧着你像是要把人内心的小算盤逼出來,看着是不好處,犀利,帶刺,但他其實是困瘋了。
修長的手指随意夾起其中一封,他一目十行掃下來,被裡邊詩情畫意、百轉千回、曲曲繞繞的文字含義刺得腦子更加發蒙,像是腦子裡冒出顆腫瘤,隐隐在那發疼。
但也正是因為他現在腦子發蒙,否則按照平常的處事風格,決不會這麼反常地去看信裡的内容。
這次沒再丢進垃圾桶,他抓着一沓信,緩步走上講台。在衆人的灼灼目光下,手一攤像個荷官,情書就這麼一封封地散在了講台桌上。
下午第一節課是教導主任王強的,此時距離上課還有十分鐘。這個點他應該夾着保溫杯,威風凜凜地在來的路上了,要是碰到個嘻嘻哈哈的學生可能還得停下來盯他一會兒,直到學生反應過來了,安安靜靜開始學習才繼續走。
有幾個膽子特肥敢實名寫情書的這下也開始慌了,也不顧什麼了,紛紛去撈自己的信件。
一窩蜂的人裡有男有女都擠在了講台上,其中有當事人,有替朋友轉交的人,也有不懷好意上去湊熱鬧的。
林澤與仍然我行我素,前排的混亂和後排的冷清之間是一條無形但深刻的分界線。
分界線前後端簡單地劃分成兩個陣營——受害者和被害者。
大家悲屈又憤懑地将紙撕碎埋在不為人知處——兩張桌子中間挂着的垃圾袋裡,心裡不約而同響起起emo小曲:你傷害了我還一笑而過。
天地良心,林澤與真沒笑,他要是這時候能笑出來八成是困得走火入魔了。他隻是無語到極緻,被煩得不行了,下意識扯了下唇角而已。
桌面清理工作還沒結束,桌上的“基建作品”是個大工程。
前桌李博文似是看出他想把零食丢垃圾桶的意圖,莫名熟練地喊了聲哥,笑容谄媚,指着自己說:“别往那扔,往我這扔。”
“拿走。快點。”林澤與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睛,手抱在胸前,冷冷的語氣。
李博文頓時樂了,他本來都已經做好了被無視的心理準備,畢竟他們前後桌快兩周了,他還沒聽他說過幾句話,要不是知道他不僅一切正常還是個娛樂圈回來的idol,他都要以為他是聾啞人了。
起初班裡很多自來熟的男生想喊上他組成一個小團體。
論虛榮心,男生也不遑多讓,還比女生更甚。這個年紀的男生心裡有股張揚顯擺的勁,跟誰都暗暗較勁誰也不服誰,很幼稚中二的地覺得:要麼我比你強,要麼你歸攏我的麾下。
人的本質都一樣,不分男女,所以新來到這個班的林澤與其實是在經受兩道勢力的夾擊。
現在的局面算是誰也沒得逞,女生的心被他傷得完全,男生則被他無動于衷的态度且無時無刻不在的優越感快磨光了耐心,你當你是老幾啊你?
但李博文其實沒感覺林澤與有他們說的那麼“裝”,反正作為他的前桌,他是沒看出他哪裡顯出優越感了,反倒覺得他人還挺好說話,不愛計較,情緒很穩定,隻是高冷了點,不愛說話而已。
平常他跟人說話大聲了點,或是不小心撞到了他桌子,就算他趴在桌上睡覺被他吵醒也沒罵過他一句。
此時福至心靈,李博文問了句:“你很困嗎?”
“嗯。”很冷淡的一聲。
看,句句有回應。
李博文很迅速地把零食轉移進自己的桌洞,還有始有終地用衣服擦了下桌子,恭恭敬敬:“您請。”
林澤與睡了個囫囵覺就被王強的大嗓門喊醒了,“都醒醒,都醒醒,幾點了還睡覺,昨晚熬夜到什麼時候了?家裡不睡來學校睡,也沒見你們誰在家裡想起來要學習……”
林澤與的表情可謂是無欲無求,還是困,他現在很想把江天南變出來,讓他對着王強大呼小叫看誰先把嗓子叫啞,反正誰啞了都很有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