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我也是他們中的一員。”老人繼續說到,這句話含有及其複雜的情緒,最後尾音滿是對大半生虛無的無力。
小紫煙有些迷糊的看着老人,他也是他們中的一員,可他沒有想殺掉我。
“但是您沒有殺我,所以,您是個好人。”他這樣說到。
這小東西說他是好人?老人有些聽不慣,他并不擅長接受誇獎,特别是從一個他年輕時遇到必會處決的東西嘴裡。
老人忍不住咳了起來,有些無奈的發笑:“那是因為,你呀~大概隻是一個沒什麼威脅的小東西,占了我外孫的身體,既無仇怨,也無欲念。在我面前連隐藏都不會,我實在想不到你會怎麼危害人間。”
說完這番話,老人突然意識到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對這個小東西,言語中竟有些寵溺。
小紫煙想了想,他也并非無欲念,他答應了鬼将大人的心願,隻是,關于鬼将的一切,他不能言說出口。
并不是他不想說,而是無法說出一個字。
“其實我,我答,答應……我有”他想說,可嘴巴卻是不聽使喚的打結,愣是說不出半個字來。
磕巴了半天也隻是小聲嘟囔了一句:“我有欲念的,但我不會危害人間。”
“罷了,你隻要記住,别被發現,就好。”老人似乎理解這小東西并不是不想說,大概是被下了言靈縛,說不得。
盡管他不管不顧的違背陰行司條律将這“東西”藏在家裡,可心中還是有些在意,不願被提起,更不想被稱為什麼好人,在家破人亡,十足失敗的人生裡,好人這個稱号,并沒為他帶來些許安慰。
老人寬厚的大手拍了拍小紫煙的肩膀,接着轉身要向外走。
小紫煙猜測自己可能很難與這個老頭再對膝長談了,他的身體竟然有些想抱一抱這個老人孤獨的肩膀,但他沒有,他不禁思索着,鬼将大人的願望是替他抱一抱小陪葬品,而自己此刻為何想抱一抱眼前這個老人呢?
這樣的困惑,大概是因為作為一縷殘香他還不是很明白擁抱的意義,而作為一個人,這是他面對親人的本能。
“外祖父~~~我是不是應該這樣稱呼您?”
聽到輕輕的一聲外祖父,老人步伐一滞,甚至有些懷疑自己聽錯了,這是他第一次這樣叫自己,他從沒要求這個鬼東西叫自己外祖父,因為在心底裡他還是覺得這不是他真正的孫兒。
“嗯~”可他還是顫抖着應了一聲,渾濁的眼睛突然清明了一下,接着開始泛紅:“以後,若是在外人面前,你要稱我為爹爹。”
“爹?爹~”小紫煙知道當初在小香爐前燃香祈願之人正是老頭子的女兒,而這肉身應該是他的外孫才對啊!
看出小紫煙的疑惑,老人囑咐到:“要牢牢記住,你是我的兒子,蕭若,切記,我的孫兒早已經死了,否則那些人不會放過你的。”
“陰行司嗎?”小紫煙猜測那些人指的就是陰行司的人,自己是占用了他孫兒的異靈,正是陰行司需要鏟除的東西。
蕭老靈主點了點頭繼續說到:“至于表字,論年頭,論道行,我未必是你的長輩,你就自己起一個吧!”
小紫煙想了想說到:“蕭,蕭紫煙吧。”
這與鬼将大人稱他的小紫煙相近,也是他本來的名字。
蕭老聽後點了點頭,如此這般,他大概猜到這異靈的本體為何。
“邈哉逋仙子,怅焉起遐思,還是子焉二字好些。”蕭老将其改了兩個同音字,而焉字正好随了他那位後娶的小焉夫人,更能讓外人相信這就是他們二人的兒子。
“蕭若,蕭子焉,從今後,這便是你獨自行走世間的名字了,記得了吧。”蕭老說罷,便加快腳步離開了。
“記得了。”
說罷,老人便離開了,他想起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是死前一定要做的。
幾天後,小紫煙被從湖心的眷煙閣放了出來,蕭老靈主撐着搖搖欲墜的身體,為小紫煙行了加冠之禮,将這個藏起來的孩子推到衆人面前,傳了自己早已名存實亡的靈主之位。
之後,沒幾天的功夫,蕭老就走了。
剛剛面世的小紫煙還沒來得及感受自由,便在靈堂裡披麻戴孝的跪了幾天,耳邊都是傷心的,不傷心的哭聲。
他,哭不出來,隻能盯着香案,看着那些飄向空中的煙,想着自己曾經輕盈的身體,還有他的紫銅小香爐,思考自己什麼時候能找到小陪葬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