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珈往回撤身,沒有半分猶豫。
馬車不知撞到了什麼,猛地颠簸一下,本來就沒坐穩當的白珈,險些又飛出去。
“哎呦!”
冰涼的手半路殺出來,抵住她額頭,輕而易舉地化解刹不住的沖擊力。
白珈眨眨眼,黃金薔薇徽章近在咫尺,熠熠生輝的紅寶石鑲嵌其中,宛如花蕊般,冰冷卻美麗。
道森面無表情地推開她,掌中溫度消散,白珈連滾帶爬地躲到離他最遠的角落,别過頭,嘴角向下撇。
“大人,小姐,沒事吧?”車外仆人害怕的詢問。
道森深吸一口氣,很想做一件違背人設的事,手臂肌肉繃了又繃,還是憋住了。
“沒事。”他道,睨了眼明顯在生氣的白珈,想不通這個蠢貨有什麼好生氣的,他都沒生氣,她憑什麼?
如果不是馴獸人還沒抓到,今天就把她扔到湖裡去喂鳄魚。
“說說你在做什麼。”
白珈從喉嚨裡應了一聲,聽不出是“嗯”還是“哼”,坐直身子,緩緩說:“明天晚宴上,梅洛德因大人會把老馴獸人帶出來進行鳄魚表演,那個小的明天極有可能過來,你埋伏好,到時候等着抓人吧。”
她聲音很小,等她說完,車廂裡徹底沉默下來,男人不知想到了什麼,意味不明地看過來:“為什麼是鳄魚?”
鳄魚可不是小貓小狗那樣和善的動物,它們發起狂來是要吃人的,梅洛德因沒腦子,竟然把這樣趁手的兇器交到馴獸人手裡,是巧合還是偶然,尚未可知。
毒蛇一般陰濕黏膩的目光在她臉上遊走,用最大的惡意揣度看似無辜的少女。
白珈鎮靜回望,看似湖水無波,實際上後背早已經被冷汗打濕,縱使已經設想過這些伎倆會被他勘破,可真正到了這一刻,站在這個人面前,她隻覺得自己置身于懸崖邊緣,稍不注意就會屍骨無存。
馬車次第走過樹蔭,透過窗的光線時有時無,忽明忽暗,車廂内懸挂的長劍鋒芒尖銳,冰冷刺骨。
他眯了眯眼,翡翠般的瞳孔肆意打量,試圖在她身上找到破綻。
車廂内的空氣愈發冷冽。
不能露怯。白珈直了直腰闆,說:“騎士長大人沒經過商,難道沒看過馬戲表演?這世上的東西一向越獵奇越好,比起小狗鑽火圈,顯然是鳄魚更能吸引貴客注意吧。”
道森聽了,不知作何感想,望着她沒出聲。
笃笃。
車窗被敲響。
“大人,針和線都買過來了。”
道森終于從她身上挪開視線,白珈松了一口氣。
他掀開車簾探出手,随即取回一卷暗金色的線。
白珈見他愣了一會兒,沒有給她的意思,直接探出手從他手中拿走,動作麻利地引上線,道:“騎士長大人,我幫您縫補一下吧。”
她揚了揚那枚袖扣。
是在不久前,她攔着他殺哈特的時候不小心弄掉的,道森注意到了,卻沒放在心上。
衣服固然精美貴重,可比這還要貴重的他也有成百上千件,壞掉一件也沒什麼可惜的。
“不用。”他冷漠道。
一件衣服,有什麼值得上心的。
白珈卻不依不饒,坐近了些,輕輕捏住他的袖子,往外拽了拽,不顧他反對,飛快地将袖扣固定好,開始穿針引線,嘴上還不忘向他告罪:“我知道,這件衣服對你而言也算不了什麼。”
似乎不适應這樣的互動,道森皺了皺眉,“那你還……”
“可是我想謝謝你。”白珈打斷他的不滿,漂浮光影映照低垂的眉眼,仿佛籠罩着一層金色薄紗,襯得她溫柔而安靜。
道森怔了一瞬,目光定在她臉上。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好像也沒那麼讨人厭。
少女纖細的手指在他腕間輕盈翻飛,溫熱柔軟的指腹不時擦過肌膚,心底漸漸湧起一陣不明的異樣。
迅速斂起心神,視線從那張臉上轉移到袖口,默了許久,他輕聲問:“你謝我……就因為我放了那個蠢貨?”
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白珈吓了一跳,手抖了一下,穿過布料的針刺入白瓷般的肌膚,當即滲出一顆圓圓的血珠。
完了!
白珈眼神一凜,立刻伸出拇指壓住那處傷口,掩耳盜鈴般朝他尴尬一笑,肌膚相接處溫熱黏膩的觸感讓她既害怕又羞愧,臉色紅一陣白一陣,
道森看了她片刻,竟也沒生氣,隻是默默抽回手,白珈想繼續縫完,卻是怎麼求都他不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