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話卡在嗓子裡,瞳孔倏地放大,充滿不可置信。
夕陽餘晖穿過半關的城門,在地面映下鑲了金邊的血紅,剛才偶然瞥見的孤雁伸展垂天羽翼,凄厲鳴叫刺破沉寂的城牆,一片灰色羽毛悠悠而下,孤雁收斂姿态,落在靜默老者的肩頭。
他穿着黑衣,袖袍寬大,暗色金邊帽檐遮住上半張臉,抿直的嘴角流露出極有壓迫感的威嚴,雙手攏在身前,站在那裡仿佛一尊雕像,令人恍惚生出一種他從亘古洪荒就站在這裡的錯覺來。
巨大的壓迫感往往伴随着詭異的沉默。
少不經事的守衛們閱曆尚淺,從來沒見過這種情況,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之後不由得看向自己的長官。
守衛長官嘴角向下,凝起山眉陷入沉思。
剛才那一眼看得很清楚,荒原之上并沒有向弗裡亞走來的人影,隻不過一轉身的功夫,這個人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眼下不适合思考太多,他咳了兩聲,一隻手放在劍上,目光如鷹:“領主已經發布城禁令,不許任何人進出,閣下去别處吧。”
“關門!”
老者腳步微動,在衆人反應過來之前就來到長官眼前,擡手在他眼前一抹。
詭異難懂的咒語如吟唱,片刻之後,再清醒過來的衆人已經遺忘了剛才的一切。
老者向城内走去,孤雁在他肩頭靜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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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回遇見道森都沒什麼好事。
白珈在弗裡亞城内逛了一圈,就肉眼可見的情況,城中有五成的人都染上了瘟疫,隻不過是嚴不嚴重的問題。
醫館全部擠滿了人,病患堵住道路,白珈隻好繞了一條小巷出來,剛露頭,馬匹嘶鳴聲傳進耳畔,一匹奔馳的駿馬從黑暗中蹿出來,險些将白珈撞飛。
幸好馬背上的人及時勒住馬繩。
白珈定睛一看,不是道森還能是誰?
“你!”白珈怒目圓睜,纖細的手指着他,滿腹牢騷卡在喉嚨,對上道森墨綠色的眼眸又都咽了下去。
“我什麼?”道森挑眉問道。
眉山目水藏不住駭人冷意。
識時務者為俊傑,白珈話頭一轉:“你怎麼在這兒?”
道森英眉微動,目光自她身上一掃而過,望向升起的半輪圓月,随口道:“找人。”
白珈:“什麼人?”
問完,白珈心中忍不住暗暗嫌棄自己這張嘴,随口一張就說出來一些不過腦子的話,本來和道森的話題都可以結束了,非得再問一嘴。
按這個人多疑的性格,恐怕會覺得她在探聽他的秘密,然後對她冷嘲熱諷一番。
但出乎意料的是,道森并沒有說什麼,淡淡的目光掠過少女素淨的臉,頓了頓,他伸手拿出一個東西丢給白珈。
白珈眼疾手快地接住,東西不過掌心那麼大,沉重的重量卻讓她吃了一驚,拿到眼前一看,居然是一個黃金羅盤。
羅盤表面擦拭光潔,不染灰塵,表盤上沒有方向,也沒有其他的字樣,足以證明這不是一個用來指示方向的羅盤。
羅盤底部篆刻着鑄造時間,聖紀325年,二十六年前。
三女巫之亂發生的時間。
“這是什麼?”白珈問。
手中羅盤的指針還在微微顫動。
道森下了馬,将缰繩栓到柱子上,看着白珈,面色淡漠,細挑的眉眼充斥着嚴肅和冷漠,張揚的金發蒙上一層暗色。
“教廷的黃金羅盤,這個是子盤,在亞斯蘭帝都的聖廟裡有一枚母盤。”道森說,“如果子盤和母盤靠近就會有感應。”
白珈:“然後呢?”
似乎是為了證明道森的話,掌心的羅盤急劇顫動起來。
道森看了她一眼,目光再度落到少女掌心,思索片刻,收回羅盤,道:“教皇伊迪斯離開帝都了。”
“看子盤的反應,他應該已經帶着母盤進入弗裡亞城内了。”
白珈皺起眉頭。
教廷如今是她的敵人,而且霍爾身上的瘟疫很有可能是教廷的手筆,也就是說這位教皇是敵非友。
教皇伊迪斯的實力莫測,這時候狹路相逢對她有害無利。
“他來這裡做什麼?”白珈又問,必須先弄清楚他的目的才行。
道森沒瞞她:“找人。黃金羅盤是教廷打造的用來指引生命女巫所在的工具,上面附着一縷生命女巫的力量,隻要新的生命女巫出現,羅盤立刻就會有反應。”
白珈:“所以你的意思是,生命女巫在這裡,伊迪斯才會來。”
道森沒說話,眼神中難得透出贊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