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一句，兩人陷入長久的沉默，各自皺着眉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天邊孤雁筆直地穿過鬧市，啼鳴悠長，似激揚水波在喧嚷人群中散開，不少人駐足擡眼望，一輪圓月已上雲梢。

白珈感慨：“沒想到這個時候居然會有大雁。”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原本的認知完全傾覆，在她逐漸接受這是一個沒有神、也沒有仙的世界之後，忽然發現還有另外一種與神仙無異的力量在流傳，它被喚作巫術。

如同這隻夏夜長鳴的雁，司空見慣，但心中總有些異樣。

還有教皇和生命女巫。

她對兩個人并不熟悉，就相當于前世修真界的兩個門派首領，從白珈的立場來看，生命女巫暫時與她并沒有任何牽扯，隻是這位教皇卻是實打實的敵人。

“教皇找生命女巫的目的是什麼？”白珈目光微動，清清泠泠的薄冰覆上芙蓉面容，看不出情緒。

要殺了她還是拉攏她？

道森逆着光，将少女細微的神态變化盡收眼底，她面上疑惑不似作僞，他思索片刻，問道：“你沒聽說過生命女巫的傳聞？”

少年眼眸墨綠，如同幽深湖水，深不可測，将所有情緒掩埋在平靜的湖面下。

白珈搖頭：“沒有。”

聽到這句答案，道森眼底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審視。

有關生命女巫的消息雖然被陛下封鎖，但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流言數不勝數，兩大帝國中但凡是活着的人必定聽說過她的消息。

沒聽說過生命女巫的，要麼是剛出生不久的孩子，要麼就不是帝國的原住民。

更何況是她……

垂下眸，修長的五指撫上腰間長劍，寶石似血，熠熠生輝，指如白玉，有一下沒一下地輕點，道森勾唇輕佻一笑，幽綠的雙眸鬼氣森森：“你難道忘了，你父親就是因為幫助生命女巫才被燒死的嗎？”

白珈腦中一滞，一片空白中白光顯現，冰涼的刀刃逼至脖頸，頂住脆弱的血管。

“你是誰？”道森冰冷的嗓音在耳畔響起，死物一般不帶任何感情的眼睛直直地望來，試圖窺探她藏在最深處的秘密。

風聲漸遠，人影依稀。

白珈花了幾息的時間才逐漸從發絲直立的恐懼中回過神，一邊驚駭于道森恐怖的洞察力，一邊瘋狂轉動腦筋，想辦法搪塞過去。

壞消息是，道森此人心狠手辣，卻有可能将她視作身份不明之人斬殺。

好消息是，他絕對猜不到白珈是一個來自異世界的靈魂，寄居在洛迩的身體裡，無論怎麼查都查不出問題。

想到這裡，白珈心中有了底氣。

“我是洛迩。”她皺眉，話語間帶着怒意，“你又想做什麼？”

道森沒說話，靜靜盯了她片刻。

白珈繼續責問道：“我先前受了驚，很多事情記不全，這也有錯嗎？”

兩人無言對視。

少女的發絲随風而動，在他手背上輕拂，柔軟如春生新葉。

道森指尖微微一動，收起刀，雖然白珈的話并不能打消他的懷疑，但現在确實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伊迪斯近在咫尺，誰也不知道他藏在哪裡，必須先把他找出來才行。

“據說生命女巫力量十分強大，并且知曉永生之術。”他言簡意赅道，“很多人雖然老了，但還不想死，所以一直在找她。”

永生？

白珈不屑一笑。

果然不管在哪裡，人的追求永遠這麼單調乏味，不想背着龜殼，卻做着永生的大夢。

不過，既然是這樣，教皇與生命女巫就不可能是同盟，或許她可以在教皇之前找到生命女巫和她結盟。

白珈滿不計較道森先前的懷疑，湊過去問：“你那個羅盤可以給我嗎？”

道森看了她一眼，将視線投向遠方，不理她。

看起來就不願意的樣子。

白珈不死心，又說：“你威脅我那麼多次我就不說什麼了，這次你相信我，我可以幫你找到生命女巫！”

雖然說是為了自己。

道森扭頭不看她，語氣不耐：“閉嘴吧，我找她做什麼。”

白珈：“你不想永生？”

道森：“我沒有當王八的興趣。”

“那你總想找伊迪斯吧？”少女眼神靈動嬌俏，繞到他眼前，拽住他的衣領往下一扯，直直望進他眼中：“你跟他有仇對不對？”

寒光在他眼底一閃而過，猶如鋒刃銳利，道森沉默無言，盯住少女忽閃的眼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