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說來是巧,蕭妖雪本意是去潇湘閣看看武榜的進度,剛進去就被沈輕離拉着去說京都春神祭的事情,京都春神祭的副監辦換了人這事,蕭妖雪也從外人口中聽了些許,這個崔倫,她也在潇湘閣的卷宗中看過,此人确實是鬼月案的得利者,當時很多人以為他和李治是一頭,恐怕崔倫自己都有這樣的想法,在官員調度通知還沒出來時,他還去過李府,可是沒進去多久就被請了出來,最後也沒跟随李治飛黃騰達,李治對他與陌生人無異,之前想抱崔倫大腿的人也徹底死心了,他也就爛在京都的那灘爛泥中,無人再提。
如今過了這麼多年突然又将他提來做這副監辦,蕭妖雪倒也不在意,畢竟京都的春神祭對于李家隻是一個過場,對于潇湘閣更是隻是一場鬧劇。但是沈驚鴻卻提醒蕭妖雪袁墨在查崔倫,當年很多人把崔倫和李治綁在一起,若是這次崔倫出了事,說不好崔倫還會抱着讓李治拉他一把的想法,這恐怕會對李相又不好的影響。
蕭妖雪聽完後并不是很擔心會因為崔倫而拖累了父親,但是畢竟帝王心思難猜,能避免這樣的誤會自然是好的。而如今若是有人要針對崔倫,那這個人要麼就是袁家兄妹,要麼就是他們授意做的。而這好巧不巧蕭妖雪剛出潇湘閣就遇到了袁墨,這樣的事情還是當面談談更好,這樣李家也不至于毫無準備。
袁墨聽到身後有人叫之後也是一愣,内心忽然一揪,擔心是有人看到自己去藥店,已經開始找理由準備搪塞。可是轉身之後看到是蕭妖雪後,也是松了一口氣。二人見面寒暄幾句,便決定去附近的茶樓坐坐。
最近京都剛到一種茶葉名為點翠山,不僅味道清香撲鼻,喝起來也别有一番風味。杯中除了茶湯,還有着一顆茶杆,豎直的懸浮在茶湯中。如果喝得過快或者舉杯動作過快,這茶杆都會倒下,為此不少人都還以此為樂。
蕭、袁二人坐下後,卻都沒談春神祭的事宜,此時他們既不是潇湘閣中的主顧,也不是朝堂之上的政客,隻是坊間的好友,如此品茶閑聊才是他們該做的事。
袁墨今日心中有事,所以話不多,反倒是蕭妖雪多次挑起了話題。最後一壺茶快喝完了,這話題自然又回到了點翠山上面。
蕭妖雪看着杯中的淡色的茶湯說到:“袁墨兄,我回京都這段時間,我感受到了,京都中的事情,真就像這點翠山一般,用力多少分毫,這茶杆都站不穩。”
袁墨卻是一笑道:“蕭姑娘武藝高強,這習武的手怎麼會端不穩,那氣息稍稍釋放一點,這這茶杆不就恢複原樣了嗎?”
“那是自然,但是怕的不是自己的手不穩,而是别人有心無意的來碰一下。你說我這習武好多年的人都會擔心,那其他那些本就心懷鬼胎的,不是更擔心,恐怕最後茶湯灑了還以為真是自己的手抖呢。“
說到這二人同時噤聲,對視了一眼。袁墨何等聰明,又怎會聽不出蕭妖雪話中之意,弦外之音,至于該怎麼做,二人心中都自有打算。
春神祭當天,整個刑案司的所有官員都在司内待職,就在大家都認為無事發生的時候,刑案司的甯靜被一陣急促的打門聲給打破了。
門打開後卻看到一個極其狼狽的女子倒在門口,見到官老爺開了門這女子終于放松了下來,兩眼一黑,就暈了過去。
袁墨和季執禮也聽到了門口的動靜,急忙忙出來查看。其中的一個小吏認出了女子的身份,說道:“诶,這不是仙樂樓的晴兒嗎?聽說昨天有位官老爺給包了,這怎麼弄成這樣。”
終于在衆人的努力下,女子悠悠轉醒,就算已經身處刑案司,但是她的眼神中還是充滿了恐懼。衆人又是一番安撫,終于這姑娘可以說出些完整的話了。
“奴家是仙樂樓的舞姬,名叫晴兒,昨天崔大人府上來人訂了我們今夜去崔府表演,我們就尋思昨天先去崔府準備準備。沒想到沒想到竟然遇到這樣的事情。”
此時晴兒似乎又想到什麼非常可怕的事情,忍不住又開始發抖。
袁墨主動上前,給她遞了一杯安神靜心的茶水,說道:“晴兒姑娘,放輕松些,你現在已經安全了。你要做的隻是告訴我們到底發生了什麼?”
似乎是袁墨的安慰起了作用,晴兒又開始斷斷續續說了起來“昨日我們本來一切順利,可是不知崔大人怎麼回事,突然提起劍就開始傷人,先是幾個姐妹。後來他們崔府的人上去阻攔,沒想到他竟然連他的家人都殺了。後來大家四散逃開,崔大人就追着殺,我比較幸運躲了起來他沒有找到,所以逃過一劫。”
聽到這刑案司的衆人再也坐不住了,袁墨和季執禮急忙親自帶人前去崔府,留下幾人照看晴兒。
到了之後才發現這府中橫七豎八躺着的全是人,而且無一例外,這些人都沒了生機。刑案司的人在府中轉了一圈最終在崔倫的卧房發現了崔倫——這府中唯一的活人,但看起來已經不是一個正常人了。
季執禮和袁墨見到崔倫後俱是一驚,縱使是季執禮這樣已經在刑案司偵破各種奇案的官員,也難免皺起了眉頭。隻見崔倫雖然身着今日春神祭所需要禮袍,但是臉上身上都是血漬,頭發散亂。眼鼻處流出眼淚和鼻涕同臉上的血漬已經混在一起凝固了,整個人散發着一股血腥味,眼神渙散,看起來瘋瘋癫癫的。
看到刑案司的人進來也完全沒有反應,直到一個刑案司的小吏上前用一旁的椅子戳了戳他,崔倫的目光才有些許聚焦。但是就在眼神聚焦之後的下一秒,隻見崔倫突然暴起,一步跨到季執禮面前,緊緊抓住季執禮的肩膀,斷斷續續地說到:“季大人……刑案司,季大人……太好了,我要見聖人,我要見聖人。我立功了!我立功……”
隻見崔倫話還沒說完,餘光就瞥見了站在季執禮身旁的袁墨,原本興奮蕩然無存,而轉變一股深深的驚懼,指着袁墨,口齒更加不清楚:“鬼……鬼月,餘孽,是餘孽……抓他……别過來……不是我……”話音未落,便暈了過去。刑案司的人面面相觑,最後按照季執禮的命令,袁墨帶人将崔倫押回刑案司,他自己則是速去見駕。
春分時節,春神祭如期舉行,祭禮司的花車打頭陣,造型一尊巨大香爐,爐身之上寫着銘文,密密麻麻的,行過之時無人在意,爐内有三柱高香,本來有紗做的香煙飄渺的樣子,卻因為無風,根本飄不起來,意境上便掉了一個檔次。
跟在其後的是徐家的花車,上面的造型是戰場的還原,還安排了些将士在上面演練,時不時吼出有力的口号,倒是很有幾分氣勢。徐家的花車不似李家那般是幾個世家一同置辦的,而是由徐家主家帶着旁系一同操辦的,所以雖同是當朝宰相,卻總是走在李家之前。
不過這事也就尋常百姓議論得多,李家卻并不在意,畢竟這樣幾家聯辦,就算李家做主也可以省去不少事情。正如今年李家同袁家和黃家一同置辦,李治隻是定了大緻的形式,其他的就丢給蕭妖雪、袁梅、黃輕落去打理,李安國則是需要時候幫幾個姑娘搭把手。到最後李治看到成果的時候,就花了十多天的時間,在在李安國看來,這比前幾年的花車,那可是好了太多,說不好真有資格奪一奪那魁首。花車架子本就高大,一個身着将軍服飾的竹編巨人,持劍利于車上,卻與背對花車前進方向,而他的肩上披着一塊褴褛的披風,看起來充斥着歲月沉積的痕迹。但在巡遊那一日,卻是因為無風,而少了幾分氣勢。
正當花車的隊伍行到了聖駕跟前,祭禮司的花車已經通過開始回轉,徐家的花車正在聖駕之前,李家的花車将近,此時本是一日無風的京都竟然起了疾風,高香的白煙飄起,白紗中有黑色點綴使得香煙更加生動。将軍的披風也同樣飄起,隻是不同于白煙那般,披風随風而起,卻是鳥雀的形狀,于将軍身後,随着疾風奔向天空,也奔向聖人。無論是高台之上的聖人,還是街道兩側的百姓,都看到了這番景象,确實壯觀。隻聽人群中一個老儒生說到:“将軍持劍守國門,開東梁,此為始亦為史,白鳥向空,向聖人,此為終亦為忠,而無論始終唯有?長風可達,妙哉!妙哉!”
而就在京都幾萬隻眼睛都盯着李家花車看時,一隻弩箭穿過李家花車,劃斷了幾根布帶,使那幾隻白鳥真正的飛向了天空,但是弩箭的速度并未減慢,而是向着那高大的香爐飛去,将幾柱高香上的白紗一同帶落定在不遠處的城牆之上。
聖駕兩側的士兵已經做好了護駕的準備,但是之後的京都,除了安靜就再也沒有任何動靜了。
下去查看的士兵不一會就已經将弩箭和白紗一同送到聖駕之前,聖人身邊侍奉的公公接過白紗後隻是簡單的掃了一眼,冷汗便從額頭上冒了出來。白紗上黑色的點綴赫然是一段段筆記,而隻要簡單掃一眼鬼月那兩字就足夠讓人心驚膽戰。
侍奉的公公不敢多看,急忙将白紗送到聖人面前,正當聖人看那白紗之時,一人匆忙穿過花車隊伍,來到了城樓之下,與下面的兵士隻是交談幾句,便上了城樓,來到聖人跟前。
叩拜道:“臣有要事啟奏。”
周欽德看了看手中的白紗和弩箭眉頭一皺道:“春神祭剛剛遇襲,此刻還沒有下落,朕的生命還有危險,季執禮你倒說說你有什麼要事要現在說,要你一個刑案司的正職親自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