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之中,聽完李琅月彙報的李宣大發雷霆,将禦案上的奏折全部掃落在地。
“裴松齡這個老匹夫!”
李宣雙目猩紅,額頭、脖子和手背都布滿了猙獰的青筋,如果裴松齡此時站在他的面前,他一定會直接将他撕碎!
都說帝王之怒,伏屍百萬,流血漂杵。可李宣現在竟然完全不能拿裴松齡怎麼樣。
“你要怎麼做?”
李宣問李琅月,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用帝王的方式,去思考去籌謀。
“裴松齡自己把刀遞到我們的手裡,就沒有不用的道理。隻是……”李琅月雙眉緊鎖,“陛下若是決定這麼做,還是應該把前因後果同皇後說明白,以免皇後因誤會而傷心難過。”
誤會?李宣頹然地跌坐在禦座上,胃病突然又發作起來,一片翻江倒海攪得李宣滲出涔涔冷汗,卻依舊不得不強打精神維持帝王尊嚴。
“阿甯不會誤會我,不會不信我,她隻會自責愧疚,隻會自己傷心難過……”
李宣痛苦地捂住臉,每每回想起阿甯分娩的那天,他仍然止不住地後怕。
雷雨交加的夜晚,産房裡起初還能傳出阿甯因分娩之痛而傳出的慘叫,可到後面,阿甯的聲音越來越小。
宮女們神色慌亂地端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進進出出,産婆不停地叫喚:“王妃,使勁啊,不能睡過去!使勁啊!”
五内俱焚的李宣幾次三番地想要沖進産房,被太監宮女全部攔在外面。
“殿下,産房兇險!您不能進去!會沖撞您的貴體!”
那時,李宣也不過是個少年,明面上貴為皇子,實際上備受冷落與白眼。
他不求此生榮華富貴,隻想與他的阿甯長長久久。
沒有阿甯,他也不想活了。
李宣顧不得所有的規矩,掙脫那些苦苦哀求的宮人,瘋了似的直接沖進産房,跪在氣力幾乎耗盡的趙蕙甯的面前。
“阿甯,你一定不能有事,一定不能……不能丢下我!”
李宣在心中祈求上蒼,他願用自己的陽壽,來□□兒平安無虞。
上天似乎聽到了少年的哀求,趙蕙甯為他生了一個可愛的女兒,母女平安。
那次生産傷了趙蕙甯的身體根本,辛院正下的診斷是,哪怕悉心調養,趙蕙甯也很難再受孕。
這也正合李宣心意。他舍不得他的阿甯再受生育之苦,無法再眼睜睜地看着他的阿甯從鬼門關再走一遭。
李宣不在乎有沒有兒子,他有妻女長伴身側已經知足了。
可是陰差陽錯,李宣自己也想不到,他竟然成為了大昭新皇。
從此,子嗣不再隻是他的私事,成為了大昭的國事。
那些吃飽沒事幹的文武百官,不把心思放在蒼生疾苦之上,隻一個勁地盯着他的後宮子嗣,不斷給他施加壓力,要他廣納妃嫔,綿延子嗣。
更有甚者,直指阿甯身份低微,膝下無子,無才無德,理應廢後。
李琅月知道李宣心中的苦楚。這麼多年,趙蕙甯因為無法為李宣誕育子嗣而始終心懷愧疚,甚至還主動勸李宣納妾。
沒有任何女人願意與其他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除非,她不願看到自己的丈夫被步步緊逼,受人脅迫。
“皇後那邊,我也會同她解釋。”
李琅月望了一眼痛苦不堪的李宣,将掉落在地的奏折撿起,最上面那一本,又是李進甫彈劾她的折子。
“陛下也請多多保重。”
衆生皆苦,她能給李宣的,也隻有這麼一句勸慰。
夜晚,皇後的清甯宮中,李宣已經連續好幾日,每夜都狠狠地折騰着趙蕙甯,表現出近乎瘋狂的占有欲,在她的身體上不斷地留下自己的印迹,直到精疲力竭。
李宣将趙蕙甯抱在懷裡,将臉深深地埋入趙蕙甯的脖頸,用力地恨不能将人嵌入自己的血脈之中。
頸邊滴落溫熱的液體,那是李宣的眼淚。
“十三郎,别怕……”趙蕙甯一下一下地輕輕拍着李宣的後背,“我在,我一直在。”
“阿甯……不要離開我……不要……”
李宣可以失去所有,他甚至可以不做這個皇帝。
但他不能失去趙蕙甯。
“臣妾不會離開陛下的,永遠不會。”趙蕙甯溫柔地吻上李宣的額頭,“德昭都和臣妾說明白了,隻是逢場作戲罷了,不要緊的。”
“我以為,隻要做了這個皇帝,就不會讓你再受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