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平安本想等着杳娘進來,卻等來了甘草。
“大娘子說你黏牙了,讓我拿着刷牙子躲着趙大夫走。”她調侃着,端着杯子倒了水,“該是你牙孔太深了,等你好些了我瞧瞧。”
祝平安捂着嘴,“你還會瞧這個?”
甘草點頭,“我不會看牙,但是弟弟愛吃糖,總牙疼,我也大概能跟着他的情況說出一點。”
“可我不牙疼啊。”
“總該瞧瞧,這牙孔若深了,便不能多吃糖,比那些不深的牙齒更容易發黑,然後整日整夜的疼。”甘草扶着她起來,将水盆端到近處,侍候着她拿着刷牙子刷牙。
“仔細些,邊邊角角的都蹭蹭,你這昨日發高燒,也未刷牙呢。”甘草囑咐着,将水遞給她。
祝平安一愣,本來都停下的手又動起來,将牙齒挨個又刷了一遍,随即漱口,完事後在掌心哈了一口氣,湊近聞了聞,“嗯!還好沒氣味了。”
甘草被她逗得哈哈笑,“便是有氣味,我們也聞不到啊,誰會湊那麼近去聞。”
......祝平安猛地想起,昨日似乎,趙聽淮聽她講話時,湊的很近。
他不會聞到了吧?!
甘草看她面容神色變化多端,問她 ,“怎麼了?”
“沒什麼沒什麼。”祝平安打着哈哈,連忙擺手。
甘草也沒有過多糾結,收拾着刷牙子,又将剛剛一同拎來的食盒打開。
“趙大夫今日一早買了好多楊梅回來,我嘗了嘗,特别甜。”她端着一個小瓷碗,坐在床榻邊沿,拉着祝平安的手摸索到楊梅,“該是給你買的,還有那梨啊杏的,走在廚房堆着呢,我下午給你切出來。”
祝平安眼眸一閃,“今早?給我買的?”
甘草點頭,“是啊,我聽趙大夫說你要吃甜的,讓我多挑些紅的發紫的給你。”她微微側頭,瞧着祝平安笑着,“剛剛趙大夫還出去了呢,說是去買甜瓜,待他回來讓我下午切了給你。”
“這生病就是好啊,這麼多好吃的。”她眉頭輕輕一皺,眼中掠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悲傷,盯着瓷碗裡的楊梅道:“在家中時,便是生病了,也要起來洗衣做飯。”
祝平安将整顆楊梅放進嘴裡,摸索着拉住甘草的手,臉龐柔和着,柔聲道:“生病一點都不好,那些藥很苦,我都快成一個活生生會說話的黃連了。”她笑着,“便是你不生病,也能吃好吃的,杳娘姐姐和趙大夫待你都很好。”
甘草面色一怔,瞬間又釋然,嘴角勾勒出一抹溫和的笑,“你說的對,我有了新的家人,是很好很好的人。”
她慢慢從過去走出來,明明年紀比祝平安要小上三四歲,卻如姐姐一般輕輕撫摸着祝平安的頭發,滿眼柔和。
“往後,你可要好好養身子才是,我一定多給你做好吃的。”
“那說定了!”
過了午食,祝平安便吃上了她心心念念的甜瓜。
唯一可惜的是,這甜瓜并未拿涼水鎮過,透着一股溫熱。
趙聽淮禁止她吃涼食。
——
這場高熱來的快去的也快,不過三五天,祝平安便已好的七七八八。
杳娘來找祝平安時,便見她正彎腰收拾着什麼。
因為眼睛看不見,手便一寸寸的摸索着。
她靠近些,才發現竟是一箱的絹帛。
杳娘握住她的雙手,“怎麼不讓甘草來收拾?你這才大好,多休息才是。”
祝平安聽見她的聲音便笑,摸到凳子拉着她坐下來,又摸索着倒了一杯茶水,“這都是趙聽淮剛剛送來的,說是他阿娘的手劄。”
杳娘接了茶杯抿了一口,“确是,阿婆生前愛将她遇到的孕婦病情都記下來,但偏偏不愛紙張,說不如絹帛記着舒服,這每遇到一個,便記一張,攢着攢着便成了一箱子。”
她解釋着,拉過祝平安的手,笑道:“往後,我和聽淮輪流讀給你聽,你能将阿婆這衣缽傳下去,她定會很開心。”
祝平安卻有些忐忑,“我怕自己學不好。”
“不會的。”杳娘安慰她,“這些東西啊,說簡單也簡單,說不簡單也不簡單,最重要的啊,是悟性。”
“阿婆當初也教給我的,隻是我的悟性不好,後面便放棄了。”她眼眸一轉,微微笑着,鼓勵着說道:“你不一樣,有聽淮在,你又聰明,定是沒問題的。”
祝平安撇撇嘴,“他?他不罵我便不錯了。”
杳娘聞言,笑道:“他耐性極好,就是嘴巴不太好,總愛戳人心口子。”
“可不是。”祝平安附和道。
杳娘随即又問她,“你阿爹阿娘不在,認親一事便得從簡,後日跟我出門去香山寺求大師算個好日子可好?”
這是昨日剛定下的,杳娘想要認祝平安為妹妹,往後便是一家親。
她沒道理不答應。
阿爹阿娘若是知道她遇到這般好的姐姐,肯定為她高興。
認親後,便是拜師。
往後,她便有了師傅,也有了姐姐。
“那後日是不是得買些香燭?我很少去寺廟,阿娘怕我沖撞了我們那裡的大師。”
“我都會準備好的。”杳娘說道:“我們平安這般乖巧懂事,不會沖撞人的。”
她聽出了祝平安的猶豫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