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冰冷嘲諷的語氣和輕笑聲,刺得人渾身發疼。
江南晨整個人都僵住,緩緩地收斂了笑容,低頭遮掩住眸子裡的落寞,似喃喃自語,聲音輕的幾乎讓人聽不見,“是啊,我與她,沒什麼關系。”
所以即便她有什麼喜事,他也無法感同身受般為她高興。
趙聽淮望着他,有些後悔自己說的太狠。
這麼多年了,江南晨始終不肯放下,走不出來,也進不去。
趙聽淮想,情之一字,當真難以理解。
“聽淮,你說,當年我若是勇敢些,杳娘是不是便不會嫁予你大哥了?”
江南晨問他。
趙聽淮垂眸,不肯給他過多的希冀,“便是你勇敢些,嫂嫂在你家也未必開心。”
江南晨的父母并不喜杳娘,甚有厭惡。
“是啊。”江南晨苦笑一聲,端起茶杯一飲而盡,“便是......你大哥......走後,都輪不上我。”
他與杳娘幼時相知相愛,然門不當戶不對,終不被父母認可。
杳娘嫁給他,才是真的跳火坑。
“我怎麼就......偏偏是江少爺呢?”江南晨聲音哽咽着,眼眶泛紅。
趙聽淮深吸了一口氣,從懷着掏出帕子給他。
到底不忍這個幼時與大哥一起保護他的人再深陷糾葛,他想了想,還是将話說出口刺向他,“别忘了,段書生段宣聞,是你翻篇廣平府名冊為嫂嫂找來的未婚夫婿。”
大哥走後三年,江南晨聽聞趙聽淮有意再為杳娘重聘郎婿,他大半夜的不睡覺來翻南山堂的牆頭,将一堆的青年才俊畫像給他看。
上面寫着這些人的相貌人品,家世關系,便連幾歲幾歲發生了什麼,都詳盡無比。
江南晨說,總要他自己挑的,才放心。
當時趙聽淮未曾及冠,若非寡嫂太年輕,他實不忍讓嫂嫂這般孤苦伶仃下去,才與嫂嫂商量着再嫁之事。
可到底還小,江南晨送來的這些,恰如雪中送炭,解他燃眉之急。
兩人挑挑揀揀,選出了段宣聞,又好生暗中打探一番,才下定決心,帶嫂嫂暗中相看。
趙聽淮永遠都無法想法,江南晨在做這些的時候,有多心痛。
但他心裡是能想到的。
一個從來不愛酒的人,整天捧着酒壺醉生夢死,不過是貪婪夢中美好。
“聽淮......”
江南晨拿着帕子捂臉,小聲啜泣着,淚水漸漸浸濕了整張帕子。
趙聽淮歎了口氣,道:“往者不可谏,來者猶可追。”【1】他起身,跪坐到江南晨旁邊的蒲團上,拍了拍他的肩膀,“嫂嫂已經往前看了,你也該往前看了,大抵是有緣無份,可你的有緣有份還在等你。”
他頓了頓,又道:“這套筆墨紙硯連着你剛剛說的那些,我都替祝平安收下了,隻是她如今瑣碎甚多,還是再送些浪費不心疼的便宜筆墨紙硯吧。”
“往後,她是該喚我一聲二哥的,你若願意,便順着我的份,喚她一聲小妹。”
江南晨聞言,登時不哭了,拿下帕子就盯着趙聽淮,目光灼灼的,“當真?”
趙聽淮一怔,頗為無語的點了點頭。
到底是裝的?
不該。
“可是......她為何喚你二哥?”
江南晨曾冠神童的名号還是名副其實的。
“她喚嫂嫂為姐姐,便喚我大哥為姐夫,我為叔弟,我阿娘日後是她師傅,想來想去,還是喚二哥簡單些。”趙聽淮微微起身,越過桌子将自己的茶杯拿過來,一口氣全喝光了。
說這些他都口渴了。
認師傅這件事江南晨也是知道的,他已經讓人備好了禮,就等她拜師那日好送給她。
若是運氣好,還能看見杳娘的笑容。
“那便說好了。”
趙聽淮颔首。
他将盒子一一蓋上疊摞起來,搭成一個高台,露出的手腕處有一道明顯紅痕。
“你手腕是怎麼了?”江南晨瞧見,皺了皺眉,指着紅痕問他。
約莫是麻繩粗糙的物件綁在手腕上留下的不堪印記,紫紅交錯的淤痕微微隆起,格外瘆人。
趙聽淮一愣,快速收回手拉攏在衣袖遮擋,低聲道:“沒什麼。”
這兩日他研讀師祖的手劄,竟在一張泛紅的快要碎的掉渣的宣紙上發現了師祖寫下的關于眼眸失明的診治的針灸法子。
可惜的是,隻是師祖的心得,還未有人證實過它的可行。
趙聽淮仔細看過了,在理論上來說,配以湯藥當是可行。
但他不能拿祝平安冒險。
因而便給自己綁上繩子,為自己針灸,一旦倒下,繩子便會立即拽緊讓他清醒。
但他不想讓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