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天裡,萬裡無雲。
佛寺大殿裡,香煙缭繞,雲霧飄渺。
祝平安接過甘草遞來的禅香,閉眼祈禱着。
“一願,父母安康,早日團聚。”
“二願,杳娘姐姐......和趙聽淮,還有甘草,順心順意。”
“三願,信女早日複明,得以重見天光。”
她睜眼,起身,手中的禅香略有燙手。
趙聽淮站在一旁,看她被甘草扶着,笨拙的伸手摸着香爐。
“嘶!”
祝平安伸出的手顫着往後縮,白皙的手背上赫然有着指腹大的香灰落在上面。
“該是佛祖聽到了。”杳娘拿帕子幫她撫開,小聲安慰着。
趙聽淮這才縮回邁出的腳,垂眸不再看。
那一聲輕顫,他的心似乎......也在輕顫。
了淮站在一旁,手持佛珠雙手合十,若有所思的看着趙聽淮,眉眼困頓。
半晌,他移開視線。
“慧明師叔此刻正等在禅房,還請施主移步。”
了淮道。
“嫂嫂,你們去吧。”趙聽淮看了眼段宣聞,微微颔首。
杳娘點點頭,轉而對祝平安叮囑道:“你和甘草去後山摸摸那顆梧桐,我和段郎去去就回。”
待兩人随着了淮離開,祝平安身邊便隻剩下趙聽淮和甘草。
甘草神色扭捏,望着祝平安,又望着趙聽淮欲言又止。
趙聽淮瞧見,問她,“甘草,怎麼了?”
“趙大夫,我想去求個平安符,平安她......”
“你去吧,我自己沒事的。”
祝平安明白甘草的顧慮,但隻需将她放在一處,她便能自己待着。
趙聽淮隻遲疑了一瞬,便答應下來,道:“去吧,我帶她去摸梧桐樹。”
......是她的話不重要是嗎?感覺跟沒說一樣。
祝平安斂了笑意,面有不善。
趙聽淮俯身直直盯着她,眼眸染上笑意,随即挺直脊背,擡手輕輕握着她的手臂,聲音清朗,“這麼不高興啊,我陪着不行嗎?”
祝平安沒理會他的打趣,一味順從的跟着他走。
可是.....“趙聽淮,你的步子太大了。”
祝平安踉跄着步子,一手拽着衣裙以防絆倒,小步跑着,周圍一切對她而言太過陌生,她眼前漆黑一片,根本不知道腳下落在什麼地方。
心中惶恐久久不散,偏趙聽淮身高體長,步子又大。
趙聽淮一愣,放緩了步子,道:“那夜也沒見你嫌棄我步子大啊?”
“你那夜滿腦子想事,我看不見都能感覺到。”祝平安忍不住撇撇嘴,抱怨道:“再說了,南山堂我已經很熟悉了,便是你快些我也能跟上,可這裡是我第一次來!”
“那......這樣行不行?”
趙聽淮雙腿僵住,像木偶一般控制着步子。
無端的讓他想起幼時在書院時,跟着大哥和江南晨趴女學牆頭,看到她們在學的先秦淑女步。
“這麼走路,不得急的上火?”
趙聽淮猛然回憶起自己當時的話,怎麼也沒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會走這麼小的步子。
“還可以。”祝平安颔首,心裡卻是滿意的,她終于不用再跑了。
——
在後山一隅,走上數十石階,靜靜地矗立着一棵百年梧桐。
趙聽淮擡首,陽光灑在他的脊背,長袍之下的骨形清瘦而端正。
梧桐樹旁圍着不少人,多是三三兩兩聚在一起。
“也不知今日的簽能否應驗?”一女郎拿帕子捂着嘴,小聲與身旁的女郎的說着。
“上上簽,該是個好姻緣。”
“門當戶對,天作之合,希望吧。”
祝平安聽在耳裡,不由得一笑。
她也是剛剛才知曉,杳娘與段宣聞去見慧覺大師,并不僅僅因為她認親一事,更為算兩人成婚的日子。
拖了許久,終于要定下來了。
“來摸摸。”
趙聽淮扶着她避開人群,找到一個略有空曠的位置。
“百年老樹,大家都愛往樹枝上系紅繩,祈禱所願所成,你要嗎?”趙聽淮垂首,眼中人頭戴幂籬,紗簾掀起,露出清隽面龐。
一雙無神的眼眸此刻正緊緊盯着梧桐粗壯而強健的樹幹,她的手撫摸着,陽光透過稀疏的樹葉灑下,在地面上形成一片片金色的光斑,将她也籠罩在其中。
趙聽淮抿唇,移開了視線。
“不要了,剛剛香灰落在了手背上,佛祖應是聽到了。”祝平安搖搖頭,收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