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朦胧,街巷燈火通明。
人潮湧動處,盞盞花燈高懸,彩綢飄揚,各式樣的攤位錯落有緻,叫賣聲此起彼伏,好不熱鬧。
祝平安一手握着木棍,一手被甘草拉着,身邊人群不斷沖撞着她,本就因為眼睛不便此刻更是寸步難行。
手中的木棍已經毫無用處,隻能一手拿起以防絆倒誰。
兩人身側,江南晨睡眼惺忪的打着哈欠,一手卻護在甘草身側,将将隔開人流。
另一側,趙聽淮目露無奈的瞥了一眼興奮的仰頭不知該看何處的甘草,更加小心的抓緊祝平安的臂膀。
“好漂亮的兔子!”甘草忽然驚呼出聲,趙聽淮和江南晨順着她的手指看去,便見那攤子前面支着一根木棍,上面正懸挂着兔子花燈。
攤前擁圍着很多人,祝平安即便瞧不見,但耳邊的嘈雜也讓她意識到自己不适合跟着上去。
她拽住甘草,攔下她躍躍欲試的步子,蹙着眉道:“甘草,人太多了,我就不過去了,尋個空地我等你們。”
“啊?”甘草沒聽清,瞪大眼睛望着祝平安,卻又欲眼望穿的扭頭瞧着那兔子花燈。
一旁的趙聽淮看了看攤子,又看了看祝平安,俯身湊近兩人,大聲喊道:“甘草,你和江南春去買花燈,我帶她去前面等你們。”
随即他拍了拍江南晨的肩膀,手指了指攤子,又推了推甘草。
江南晨立即明白他的意思,點點頭保證道:“沒問題!”他又指着前方,道:“你和小平安去前面等我們,我們很快就來!”
指着的方向正是趙聽淮剛剛說的,于是他不再重複,拉過祝平安的衣袖便護着她穿梭在擁擠的人群中。
“趙聽淮?”祝平安不明所以的跟着他走,腳步踉跄着,她前面似有熱浪席卷,身後卻有堅硬的胸膛貼合着她。
趙聽淮面無表情的嗯了一聲,目光直直盯着前方,“怎麼了?”
祝平安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半晌,她搖搖頭,“沒什麼。”
趙聽淮瞥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隻是此刻人潮湧動,他們被推搡着走動,實在不便追問下去。
倏地,連接不斷的“噼裡啪啦”聲響徹天空,光亮照應在人的臉頰上,閃的五顔六色。
祝平安感覺到周圍的人忽然不動了,他們的驚呼聲很快掩蓋住了那些“噼裡啪啦”聲。
蓦地,她心中一緊。
“趙聽淮!”
她沖着身後喊去。
“是煙花。”幾乎話音剛落,趙聽淮便已回答她。
随即,四周的人群似是回過神。
“煙花!”
“是煙花!”
“阿爹阿娘,煙花!”
“……”
祝平安一怔,腦袋下意識的擡頭望去,眼前卻什麼都看不見。
半晌,她回過神,垂首而望。
趙聽淮不言,隻是将手輕輕覆在她的眼眸處。
她的眼睫微顫,像是羽毛輕輕掃着趙聽淮的掌心。
他垂眸,另一隻手不自覺地将祝平安的衣袖攥的更緊了。
“煙花轉瞬即逝,不必自苦。”他頓了頓,又道:“待你眼睛好了,在南山堂也放些煙花。”
祝平安沒明白他說的自苦是什麼意思,卻是聽見了以後會在南山堂放煙花。
她嘴角揚起笑容,眉眼彎彎,“那你一定記得。”
趙聽淮見她不再傷懷與父母離别之苦,松了口氣,他的目光落在祝平安的笑容上,聽說青山府有位煙花大匠,她曾經一定與父母一起看過煙花吧。
趙聽淮移開視線,轉而停在這街巷的每一處。
腦海中好似觸碰到了一些久遠的記憶。
他想起來,他曾經也跟着父母大哥一起逛花燈,也曾被阿爹抱在肩頭看煙花。
幼時父母和順,兄長愛護,他抓貓逗狗,上樹下河,好不鬧騰。
這場聲勢浩大的煙花盛典足足放了一刻鐘。
衆人駐足在原地不前,将趙聽淮和祝平安兩人也堵着不得動彈。
趙聽淮松開了拽着祝平安衣袖的手,擡眸望着五顔六色的煙花,聲音很淡,“等等吧。”
身旁人聲鼎沸,祝平安嘴唇動了動,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他們兩人等在這裡,若是甘草和江南晨沒有看煙花,錯過了怎麼辦?
轉念一想,趙聽淮不是她,他有眼睛,當是不會錯過。
更何況,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哪怕此刻眼睛看不見,她也想享受這一刻。
今日發生了太多事情,從一早出發到此刻,從滿心雀躍到下午如墜冰窖,她的思緒如同亂麻,理不清更添亂。
如今,到是平靜了下來。
車到山前必有路,知道了消息總不沒有的好。
阿爹阿娘還活着,比什麼都重要。
想明白的祝平安,頓覺心胸開朗,整個人都明媚了些許。
她眉眼含笑,瞧着頗為憨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