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循着香味蹬蹬蹬跑到窗戶邊,墊腳伸長脖子朝院子裡瞅,“奶,什麼味道好香啊!”
“乖寶,沒有香味啊,肯定是你聞錯了。聽奶的話,快點下來,爬窗戶很危險,要是摔着可怎麼好?”
龐母睜着眼睛說瞎話,半哄半抱将盛哥兒從凳子上抱下來,轉身時特意瞥了廚房一眼,冷哼一聲。
“我不嘛,我不嘛,我就要爬窗,我不要下來,你放開我,奶奶壞。”
盛哥兒今年五歲,自出生起就被家中四個長輩捧在手心,除了他爹偶爾罵兩句,其他真是要什麼給什麼,小小年紀就養出刁蠻任性、自私妄為的性子。
這會兒聞着盈盈香氣,肚子裡的饞蟲都鬧騰開了,哪裡還坐得住?
他用力扭動胖乎乎的小身闆,試圖掙脫龐母的懷抱,兩次掙紮不成就開始撒潑,嘴裡一個勁幹嚎,嚷嚷開,小手臂也不斷揮舞,啪啪好幾下打在龐母的手臂上,火辣辣的疼。
“哎呦,小祖宗,不愧是奶奶的乖孫子,力氣可真大,都把奶奶的手臂打疼了,你要聽話,乖點奶就給你拿糖吃。”
龐母心中有些惱火,舍不得兇寶貝孫子就将怒氣全部轉移到甯秋和秀雲身上,心中暗道:“兩個死丫頭,慣會惹事,晚些一定要好好治一治她們,讓她們知道這個家到底誰做主。”
盛哥兒鬧起脾氣就不管不顧,根本不是龐母能制住的,不到半刻鐘,她便妥協松開了手,眼睜睜看着盛哥兒跑出屋子,隻得嚷嚷着跟出去了。
廚房内,甯秋将剛剛焖好的酸菜五花肉盛進盤子裡,繼續燒油煎豆腐。
火候正好,鍋裡滋滋冒油,雪白的豆腐一下鍋很快就煎至表皮金黃,随即蔥段進鍋,放一點點水,小焖片刻,新的香氣就出來了。
“秀雲,将菜端桌上去,再從櫥櫃摸兩個雞蛋出來打湯,湯盆也順便拿過來吧!”
甯秋頭也不回叮囑一句,準備将鍋裡的小蔥拌豆腐盛出來,身後突然傳來一聲驚呼,吓的她手一滑,菜盤子險些掉進鍋裡。
她穩了穩心神,回頭看去,便見秀雲一臉後怕高高舉起手中的空湯盆,無措地看着地上撒潑的盛哥兒。
“哎呦,你個賠錢貨要造反啊?要是砸到你弟弟,老婆子我非剝了你的皮不可。”
龐母腿腳不利索,追過來時隻看到孫子躺地上,孫女高高舉着湯盆似乎要往下砸,頓時着急不已,不問緣由,不論真假,先打秀雲一巴掌,随即心疼地摟着孫子破口大罵。
秀雲高舉的手緩緩放下,另一隻手捂着挨打的臉頰,眼淚不受控制大顆大顆滴落下來。
情況發生的太快太突然,根本不給人反應的時間。
甯秋目睹整個過程瞬間皺起眉頭,隻覺得眼前的龐母面目可憎,撒潑哭喊的盛哥兒也讨厭得很。
她三兩步走過來,撥開秀雲捂臉的手仔細看了看,嘴唇不自覺抿緊。
“走,燒火去,火要斷了。”
甯秋沒有跟龐母争論誰對誰錯,也沒有安慰秀雲,隻默默拉起秀雲的手,讓她離那祖孫倆遠一些。
秀雲沒吭聲也沒反對,沉默着跟在甯秋身後,讓她幹嘛就幹嘛。
至于心中如何想,就不得而知了。
一刻鐘後,三菜一湯上齊了,甯秋洗鍋去油,又添上一大鍋水,讓秀雲加夠柴火再洗手吃晚飯。
她倆裡裡外外忙活了整整一個時辰,終于将五個人的晚飯做好,然而等她倆回到餐桌旁,看到桌上七零八落的剩菜時,皆沉默了。
酸菜焖五花肉隻剩下酸菜,小蔥拌豆腐隻剩稀拉兩塊豆腐一堆蔥段,青菜倒是剩不少,雞蛋水瓜湯裡的料都被濾光,湯盆裡隻剩下湯水。
龐母吃飽喝足随意擡手抹去嘴巴上的油,順手往衣服上擦了擦,不屑地看向甯秋,用吩咐丫鬟的口吻道:“飯菜做的不行,難吃,白瞎那些上好五花肉,時辰不早了,你們磨磨蹭蹭做什麼,還不趕緊吃飯,吃完别忘了洗碗收拾,我們家可不養閑人,哼!”
“難吃您就别吃啊,把好東西吃光一點不剩,吃完還挑起刺來了,龐奶奶,您家的規矩真是讓我開了眼了。”
甯秋長這麼大還是頭一回對上如此厚顔無恥之人,着實氣的不輕,也不管對方是不是長輩了,當即嗆聲怼回去,字字句句,沒有要給龐奶奶留臉面的意思。
龐奶奶一聽也不樂意了,叉腰大罵道:“好你個賤蹄子,吃喝我家的,睡我家的床,不感恩就算了,還沒教養罵起長輩來,臭不要臉的,秀才公知道你如此不懂禮數嗎?”
“您老才叫不要臉,我就在家中住了一晚,今日幹了一整天活,晚上的菜也是我貼錢買的,怎麼就吃你家喝你家了?”
甯秋名義上是來做客,但是僅一日,啥活都幹還貼錢買菜做晚飯,細算下來也有底氣,根本不帶怕的。
龐母沒想那麼多,現在聽到甯秋有理有據的反駁,明顯是自己不占理,心裡更生氣了。
“閉嘴閉嘴,不敬長輩的死丫頭,看我不打死你。”
龐母左右看看,目标明确地奔向門口的掃把,操起來就打。
甯秋反應也很快,見勢不對立馬就跑,還邊跑邊大喊“打人了,打人了,龐家打客人了”,兩人一追一逃,院子裡雞飛狗跳。
動靜實在太大了,龐父擔心鄰居們說閑話趕忙追過去勸架,好說歹說,這二人才停歇。
“呸!你等着。”
龐母放下一句狠話,掃把一扔,氣呼呼回了屋,龐父緊随其後。
盛哥兒本就是個不省事的,看到打架一個勁拍手叫好,笑得合不攏嘴,而秀雲則抿緊嘴唇,擔心地看向甯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