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揮拳沒有章法,跟個瘋子似的,亂喊亂捶,什麼君子之風,淑女之儀,通通都抛開。
阿爹在世時,常跟她說世間好人多過惡人,要與人為善,廣積福德,做個明理善良的姑娘。
以前她有阿爹護着,沒見過什麼人間險惡,對此堅信不疑,直到阿爹離世,她成了别人眼中的“香饽饽”,各種麻煩找上了她,惡意在她面前直觀放大,她逃她躲,她有家不能回,明明她已經很慘了,可那些人、那些事就像認準了她一樣,巴着她不放,不将她逼上絕路不罷休。
漸漸的,甯秋明白純粹的善良并不能助她擺脫困境,反而會讓心存惡念的人覺得她好欺負,變本加厲地傷害她。
“呸,讓你罵我,讓你打我,讓你個老妖婆罵我阿爹……”
甯秋氣狠了,嘴上罵罵咧咧,對着龐母又踢又打。
龐母年紀大腿腳還不方便,哪裡是甯秋的對手?疼得她嗷嗷叫,連站都站不穩了。
正在這時,聽到聲音的鄰居們紛紛出來查看什麼情況,周母也在其中,看到打人的是甯秋頓時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驚呼道:“秋秋?”
甯秋一愣,回頭循着聲音看過去,小臉一白,擡起的巴掌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她以為龐母會責罵她時,便見龐母一拍大腿,朝着打架的兩人沖過來,一邊罵道:“好你個殺千刀的老龐婆,嚣張跋扈欺負到我家孩子頭上了,今日不将你打服我就不叫王桂花!”
周母平日總是笑盈盈一副很好相處的模樣,突然發飙,不僅吓了甯秋一大跳,熟識的鄰居見狀也紛紛退避,就怕靠太近被她誤傷。
“啪啪!”
龐母還沒反應過來,臉上就挨了兩巴掌,她自知不敵,當即便大哭哀嚎起來,一邊哭一邊向其他人求救,那模樣很是凄慘。
甯秋生氣歸生氣,可下手還是很有分寸的,不像周母這般大開大合,瞧着實在吓人。
擔心鬧出人命,甯秋反應過來後第一時間上去抱住周母的腰,将她往邊上攔,還一邊勸道:“嬸娘,好了别打了,您消消氣。”
其他鄰居見狀也趕忙上前拉架,跟着勸道:“周家的你消消氣,都是鄰居,擡頭不見低頭見,有什麼誤會好好說,打架要不得,别真鬧出人命了,為一點小事搭上後半輩子不值當,消消氣,有話好好說。”
“呸,老娘跟這瘋婆子沒什麼好說的,上梁不正下梁歪,一家子壞東西,你們最好也離他們遠些,免得被連累。”
周母說着又啐了龐母一口,放狠話道:“以後出門躲着點,不然老娘見你一次就打你一次,不要臉的老貨,自己不是個玩意還好意思欺負我家孩子,呸!”
“秋秋别怕,我們回家。”
甯秋看向被周母牽着的手,心裡暖融融,那股氣散了,不由自主露出一個笑容。
鄰居們目送周母二人回家,聽到大門關上的聲音都不約而同松了一口氣,随即好幾個人一起将地上不斷哀嚎的龐母扶回家了。
善後的鄰居前腳剛走,後腳龐家院子就傳出一陣打砸聲,還有龐母暴怒的謾罵。
秀雲悶聲不吭,任由龐母在她身上又掐又打,淚水默默滑落,心中對所謂家人的怨念更深了。
……
周家庭院内。
甯秋低着頭,如同一個做錯事的孩子安安靜靜站在周母的面前,等待她的發落。
“怎麼,剛剛不是挺厲害的嗎?小巴掌啪啪作響,我瞧着都覺得很爽呢!”
周母半開玩笑繼續說道:“别站着了,有什麼話咱娘兩坐下來慢慢說。”
“對不起,嬸娘,我錯了,我……我不該動手打人,給您添麻煩了。”
甯秋雙眼一閉主動認錯,已經做好搬家的準備了,接下來不管周母說什麼她都能接受,畢竟是自己沖動在先,惹下麻煩乃不争的事實。
正在她忐忑不安準備擺爛之際,忽而聽到周母撲哧笑出聲,當即茫然擡頭看過去。
“瞧你吓的,屁大點事道什麼歉,再說了,你有錯嗎?錯在哪我怎麼不知道?”
甯秋尴尬笑笑,不知該如何回答。
“好了,我與你相處的時間雖短,但也能看出你不是那種沖動行事的孩子,二三十年的老鄰居,龐家老虔婆什麼樣我再清楚不過,你不必解釋,也不用道歉,挨打也是她活該。”
周母冷哼一聲,不打算在這件事上過多掰扯,便轉移話題對甯秋說道:“午時硯哥兒回來交代過,他要出城公辦,今晚趕不回來吃晚飯了,咱娘倆食量不大,煮飯做菜太麻煩還容易浪費,一人一碗面對付一下吧!”
“好。”甯秋乖巧應下。
見周母不僅不追究,還反過來安慰她,甯秋不禁松了一口氣,同時覺得心頭暖暖的,更堅定自己的選擇了。
她對吃食沒什麼講究,能填飽肚子就行,便開懷應聲道:“我現在就去煮。”
晚飯很簡單,一人一碗雞蛋面,兩人都吃的很香,閑談之間關系也更親近了。
周母沒啥事睡得比較早,甯秋負責家務活收尾,收拾完已經到了戌時。
她簡單梳洗後躺到床上,看着藕荷色的床帳不自覺露出滿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