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硯和甯秋都很忙,白天的時間基本都在鋪子和府衙,家裡的情況周母不主動提起,他們幾乎不會過多去關注,默認一切安好了。
冬月十六這一日,甯秋身體不太舒服提前回了老槐巷,人還沒進巷子就聽見裡面吵吵嚷嚷,很是熱鬧。
她從嘈雜中隐約辨出周母的聲音,疑惑蹙眉,面上浮現擔憂神色,不禁加快了腳下的步調。
可那争執好像很激烈,聲音不斷地傳入她的耳中,促使着她的步調更急切了。
老槐巷不大,巷子也算不得特别深,甯秋走着走着就耐不住小跑起來,半刻鐘左右回到周家門口,也終于看清了争吵雙方的臉。
巷子兩頭圍滿了看熱鬧的鄰居,前路堵住她進不去,便藏在圍觀鄰居的後面,踮起腳小心翼翼查看中間的情況。
這一看,她樂了。
隻見自家整日笑盈盈很好說話的嬸娘雙手叉腰,時不時伸手指着對面,嘴巴如同點燃的鞭炮噼裡啪啦持續輸出,不僅聲音大,腦子轉動的也很快,甯秋聽了好一會兒也沒聽到重複的話,心中頓時佩服不已。
按照周母的戰鬥力根本不需要别人幫忙,她自己就能一對三完勝對面的人。
“呸,我自己家想讓誰住就讓誰住,關你們屁事,鹹吃蘿蔔淡操心,真以為她甯巧娘是什麼好東西。”
“可憐,她甯巧娘有大路邊的乞丐可憐嗎?吃飽穿暖還有宅子遮風擋雨,她哪裡可憐?再說了,她可憐又不是老娘造成的。”
“對對對,你們善良溫柔,跟天仙一樣,就我王桂花是惡人,幾個臭不要臉的,你們真好意思說,那麼善良怎麼不把她接回自己家供起來?”
“呵,說的比唱的好聽,她相公打她是不對,但這跟我有什麼關系?”
“龐橋又不是我兒子,再說了,那麼大個拳頭砸下來她看不見嗎?知道對方要打人自己不跑,也不求救,大家夥聽到聲音紛紛過去拉架,人家幫了她,結果她反嘴還幫龐橋說話,大有嫌别人多管閑事的意思,自己不争氣,挨打也是活該。”
“哦喲,龐橋賭錢欠了一屁股債還不上,一家子惡心玩意就合謀想賣秋秋,還是奔着錢多賣去青樓,一點也不管秋秋的死活,誰攤上這種親戚都是倒八輩子血黴了。”
“也是搞笑,他們家六口人,怎麼賣自己人?還有苦衷,很可憐,苦衷個屁,不要臉,沒道德沒底線,也就你們兩個蠢貨還把甯巧娘當朋友,在這跟我争,我勸你們還是遠着她點,别哪日不順心把你們也賣了。”
對面兩人有一個甯秋也認識,是花婆子的兒媳婦白梅兒,一個月前自以為是地替甯巧娘出頭,特意在巷子裡堵甯秋,被甯秋反罵回去了。
甯秋讓她先調查清楚情況再說話,後面不見她再有動靜還以為學乖了,不曾想時隔一個月這人又出來蹦跶,不見半點長進,依舊被甯巧娘那副唯唯諾諾的可憐樣牽着鼻子走。
明明是在為甯巧娘争吵,但站在最前面與周母對峙的卻是白梅兒和一個不認識的婦人,甯巧娘則裝出害怕的模樣躲在後面,心安理得的被别人保護,瞧着真是可笑。
“你你你......你少在那血口噴人。”
白梅兒梗着脖子反駁,自認為很了解甯巧娘,覺得自己的好姐妹不是那樣的人。
但是周母罵人實在太有氣勢了,她吵不過,聲音也沒人家大,最重要的是圍觀中有不少人對她們指指點點,卻嘀嘀咕咕附和周母的話,這讓她很沒有底氣。
周母可不管這些,眼中隻剩下勝負欲。
白梅兒反駁一句她就有五六句等着,直将人罵的啞口無言,激動時,還能看到噴濺的唾沫。
“我,我們懶得跟你吵,潑婦。”
白梅兒吵不過生出退卻之心,隻是當着那麼多人的面還是有些拉不下臉。
她眼珠子一轉,突然看到了隐在人群中的甯秋,當即指着她喊道:“巧娘,你侄女,哎,既然回來了就說兩句公道話,看看你姑姑被這潑婦欺負成什麼樣了。”
“一家人打斷骨頭還連着筋,你就躲在後面幹看着,良心不會痛嗎?你爹娘都不在了,平州隻剩下巧娘一個親人,以後嫁人需要娘家人撐腰還不是指望巧娘一家嗎?你腦子清醒點,分清楚誰才是真正對你好的人。”
白梅兒叭叭一頓輸出,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都轉到甯秋身上,還自發為她讓出一條路,她就是想躲也沒地躲了。
甯秋沒管其他人怎麼說怎麼看,堅定地走向周母,穩穩停在她的身邊,随即面色平靜地朝對面望去,唇角露出一抹譏諷,嗤道:“花家二嫂子,你是聽不懂人話嗎?”
“什麼?”
所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甯秋這話是什麼意思?
甯秋也不賣關子,當着衆人的面重複一遍上個月說過的話。
她道:“你覺得甯巧娘好就自己去給她做侄女,而不是沒事找事非要我認下這個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