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的方向是簡蔚,在場幾人都滞了一秒,簡蔚不想和沉行川扯上丁點關系,顯得兩人多親密似的,尤其他現在是陸俞風的人。
簡蔚想了想說:“喝了一點,這酒不錯,沉上将也嘗嘗。”
對面的兩人古怪地看着他們,那眼神叫簡蔚渾身跟紮在椅子上般坐立不安。
陸俞風嘴角噙着一抹笑,眼底卻冰寒一片:“我倒忘了,沉上将有一位竹馬未婚妻,是我瞎點鴛鴦譜了,沉上将别見怪。”
“我沒有未婚妻,陸老闆說的人是我弟弟。”沉行川冷着臉說完後,又忽然起身,“我還有些事,就不耽誤各位談事了。”
他說完也不管衆人反應,大步流星離開,直奔盡頭的洗手間,關上門後他張開嘴用力地深呼吸,瞳孔逐漸染上一片赤紅,下颚線繃出冷厲線條,像是剛在水裡長時間憋氣後終于上岸有了氧氣。
他打開水龍水用冷水沖刷着臉,盡力克制着體内已經呈狂躁狀态的信息素。
他又被提前激發易感期了,簡蔚的信息素因飲酒而從肌膚下的血肉裡蒸發出來,這不同于腺體裡發出的會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撩撥意味,肌膚下自然而然散發出的隻是單純的香氣,沒有任何情緒。
在場其他人是不會受影響的。
但沉行川卻受不得一點點這香氣的散發,簡蔚的信息素于他來說是緻命的吸引力,他永久标記過簡蔚,再加上他心中莫名的執念,簡蔚就是激發他獸性的源體。
冰冷的水聚集在瓷白的水池中,一圈一圈堆積又迅速從水槽中傾瀉,沉行川的手搭在池邊,透明的水珠布滿他青筋盡顯的手背,順着肌膚紋理滑落,懸在他略顯粗糙卻修長有勁的指尖。
他擡起頭,睫毛上的水珠墜落,像一顆無色無味的淚,望着鏡中險些當衆失控的人。
他永久标記了簡蔚,簡蔚卻已經脫離這場本該糾纏一生的羁絆,隻留他自己。
是恨陸俞風搶走了人,還是怪自己無能?
程越知道今天和陸俞風是徹底談崩了,沉行川的到來更讓他郁結于心,一股怒火在胸腔裡噼裡啪啦燃燒,他沒什麼好臉色地起身告辭。
程瀾意随後,走之前還透過門縫瞥了一眼簡蔚。
也不知是不是感應,簡蔚恰好接收到了那一眼,如刺,如刃。
簡蔚頓時心驚肉跳,心想他是意會錯了還是怎麼,總覺得程瀾意對他不是很友善。
回去時,陸俞風讓簡蔚坐保镖的車回家,他和司機去了老城區。
陸家老宅在老城區。
老城區不似新城區發展迅速欣欣向榮,它似乎還是陸俞風十年前搬離時的模樣,一成不變,又在歲月流淌中物是人非。
老宅是一座新式洋房别墅,帶個巨大的庭院,院中栽有幾顆梨樹,每當開花季節,小路上便會充滿幽雅花香,枝頭結着一朵朵潔白無瑕的梨花,言浮安會站在樹下仰頭張望,問小小的陸俞風和陸昭成,你們喜歡吃梨嗎?可惜,這樹種不太好,結出的梨子又酸又澀,一點都不甜。
彼時陸俞風八歲,是他剛窺見過兩位父親在房間裡鬥氣争吵過的時候,他看了一眼言浮安,言浮安長得并不漂亮,五官平凡,唯獨一雙眼睛略圓,透着質樸少年氣,明明他已經三十歲了。
陸昭成五歲,正是活潑好動的年紀,他小小的個子繞着梨樹轉,圓圓的眼睛笑成隻露着纖長睫毛,稚嫩的嗓音充滿愉悅:“那也沒關系,這是父親送給爸爸的樹!就算不甜我也要吃!”
言浮安久久沉默,隻瞧着枝頭半開的梨花發呆。
陸俞風多久沒回老宅了他記不清,偌大的屋子裡空無一人,alpha父親在風光無限的大好年華時被綁匪奪去生命,而omega爸爸患上嚴重的精神疾病,隻能在沒有人情味的療養院度過餘生。
這裡還會有誰在?
陸俞風去了書房,房子裡很幹淨,會有定期家政來打掃,打掃的日子估計隔了一周了,書桌上有輕微灰塵。
陸俞風坐在寬大柔軟的椅子裡,他想起小時候自己經常站在門口看見alpha父親坐在這裡一絲不苟地辦公,成千上萬的文件都要他來親自過目,他在這個位置沒有溫情脈脈,隻有殺伐果決。
陸俞風撥弄着抽屜的銅扣鎖把玩兒,不小心抽了出來,他也就順意而為,抽出抽屜,看見裡面的一封文件袋。
他記得原先這裡是沒有這個文件袋的,估計是阿姨不知從哪打掃出來又臨時放在了這裡。
文件袋足有一個成年男性的手掌那麼厚,他解開一圈圈纏繞的棕色細繩,從裡面抽出文件,映入眼簾的是一行黑體大字——廢除貧民制改革F區貧民區制度提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