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錫的回答是漫長的沉默。
見鐘錫不回答,林庭唯不再追問,隻要過去見一面就能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了。
他非常配合地站起身,用手撫平長褲上的褶皺,再将自己的袖子拉得筆直。随後他看向鐘錫:“麻煩帶下路吧。”
等到兩人推開玻璃門離開,咖啡廳内瞬間變得嘈雜,學生們議論紛紛。
他們剛才屏氣凝神,生怕自己呼吸聲太大聽不清林庭唯和鐘錫的對話,現在終于可以正常地呼吸和說話了。
“是被叫到狩獵區去了吧,要不要過去看看?”
“别吃了,趕緊跟上!”
“我還沒吃完……”
前往狩獵區的途中,林庭唯拿出一小包酒精濕巾,塞到鐘錫手裡。
他平時會随身帶一包酒精濕巾,消毒用,現在正好派上用場。
鐘錫木讷地攥着濕巾,看了林庭唯一眼,又迅速收回視線。
“嘴巴旁邊有一點血。”林庭唯點點自己的嘴角,“還有淤血,最好去校醫院看看。”
他感覺鐘錫呆呆的,像木頭。
“隻是……小傷。”鐘錫小幅度地搖頭,“不用去校醫院。”
他撕開濕巾的包裝,在自己嘴角的那塊淤血上擦了擦,濕巾上确實出現了一道紅痕。然後他開始用濕巾擦自己的手指,把指甲縫中殘留的泥土全部清理掉。
林庭唯問道:“讓你來找我的那個人,他打了你嗎,還是他們打了你?”
“諾特利。”鐘錫沒有直視他,“他讓我來找你。”
諾特利。一個林庭唯從沒聽過的新名字。
不過馬上就能見到本人了。
到達狩獵區後,林庭唯最先注意到的是隔絕校區與狩獵區的鐵絲網,看起來,這裡的鐵絲網是通電的。
狩獵區的入口處把守森嚴,林庭唯這時才知道按照規定,特招生不能進入狩獵區。想要進入這裡還得先拿到合法的狩獵許可證。
但這是通常情況。
諾特利估計已經派人打點過,門口的守衛隻是打量了他們幾眼,沒有過問他們兩個特招生為什麼要來狩獵區,也沒有要求查看他們的許可證,直接放他們通行。
整個過程極其流暢,沒有任何阻礙。
林庭唯和鐘錫順利進入狩獵區。
這裡比林庭唯腦中想象的要寬闊得多。當然,比起這片地方本身,更重要的是幾米開外的人群,大約有二十人。
不難看出,那群人正在等待他們。
為首的男生大概率就是鐘錫所說的諾特利,褐發藍眼,笑容張揚。
和手心開始出汗的鐘錫大相徑庭,林庭唯極其鎮靜,泰然自若地在諾特利面前站定。
諾特利的視線将他從頭到腳掃描一遍,笑容更加放肆:“原本在想你會不會不敢過來,不過敢惹加利安,你也應該不是什麼膽小的人。”
林庭唯臉上的笑意極淡,語氣毫無起伏地反嗆回去:“想見我的話,直接邀請我本人就行,不用找人幫忙傳話。你好像也不是不敢和我說話。”
根據鐘錫提供的信息,諾特利和加利安一樣是錫藍人。
林庭唯下意識認為這倆人是好友,諾特利因為回魂夜的事來替加利安找他麻煩。
鐘錫卻說他們倆并不熟,這些大少爺,誰和誰玩得好大家都是清楚的。諾特利隻是單純以找别人麻煩為樂。
林庭唯在回魂夜一戰成名,諾特利自然會盯上他——林庭唯覺得一戰成名這個詞用得有些幽默,但他也沒有反駁。
看到林庭唯是這樣的态度,諾特利對林庭唯的興趣愈發高漲。他微眯眼睛,更加專注地觀察林庭唯。
他少有地用了漂亮這個詞在心裡評價林庭唯。
這麼纖細,居然能把加利安一起拉下水。加利安也有今天,丢臉丢到整個西維爾都知道了,第二天去清算也沒有什麼實際性的行為。
諾特利伸出手。站在他身後的一人小心翼翼地将一把手槍放在他的手上。
下一秒,這把槍被扔在林庭唯腳前的草地上。
諾特利語氣輕佻:“幫我們帶隻獵物回來吧。”
他言語的羞辱意味再明顯不過。
在此之前,林庭唯沒有參加過任何和打獵有關的活動。而此刻,一把貨真價實的槍就被扔在他的面前。
林庭唯垂眼看向那把槍,很是好奇,諾特利為什麼敢直接把槍扔給他。
他動作緩慢地蹲下身,撿起那把槍。
第一次拿起一把槍,體驗頗為新奇。他在心裡估算重量,大概兩千克。重量比他想象中的要更重一些。
金屬的冰涼觸感刺激着林庭唯。
他看着自己手中的狩獵手槍,不自覺地開始想象,如果他用這把槍對準諾特利,對方會是什麼樣的反應?驚懼,或者是平靜。
林庭唯曾經看過一本偵探小說,裡面細緻入微地描寫了如何使用一把槍,從裝彈、上膛,到扣動扳機,以及開槍後要如何處理硝煙反應,好讓自己洗脫嫌疑。
當然,書裡也寫了要怎麼檢查槍裡是否還有子彈。這些年的槍支都是有設計觀察孔的,可以從這裡檢查槍内是否有子彈。
林庭唯沒有摸過槍,但勝在記憶力超群,他用指腹摩挲着手槍的表面,很快,他找到了一個小孔。他低頭查看了觀察孔。靠着這一眼,他确定了子彈情況。
這一切都發生在幾秒之内。
他微不可聞地笑了一下。這個笑容像落在池面的一滴墨水,很快消失不見。
衆目睽睽之下,林庭唯緩慢地舉起槍,直直地瞄準諾特利。
如此驚人的舉動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安靜下來。鐘錫更是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林庭唯。
被漆黑槍口瞄準的諾特利微微挑眉,神色微妙。
林庭唯擡起左手,握住套筒,在他手上發力預備将套筒往後拉的那一秒,有人握住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