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就讓他回去。”
傅予傾擺擺手:“現在幾點了?給他五分鐘。讓門口的保安把房間守好,别讓别人知道他剛剛來過。”
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刺激着傅融景的神經,他是真的搞不懂為什麼傅予傾住個院還要找那麼多保安在門口防着。
他要沖破阻礙,但是那幾個彪形大漢圍成一道障礙,傅融景如何用力都沖不過去。
“放我進去!!”傅融景一聲剛剛嚎完,在他眼前不遠處的病房門忽然打開,管家從門後走了出來。
傅融景停止掙紮。
管家對那群人擺了擺手,放傅融景進去了。
傅融景見到管家就迫不及待開口詢問:“傅予傾人在哪裡?他是不是去G區把我哥帶走了?”
管家嘴唇翁動,似乎有話要說。
然而他半個字還沒吐出來,病房裡一道虛弱但冰冷的聲音傳出來:“喊什麼?吵死了。”
傅予傾單手将針筒裡的淡黃色液體全部注入自己體内,用一根棉簽摁住針孔處,然後随意将針管扔到地上。
傅融景跟着管家的腳步走進病房。
傅予傾比上一次他們見面時還要蒼白。
傅融景在G區見過無數瀕臨死亡的人,看見傅予傾的這幅樣子,即使不用任何人告訴他,他也知道傅予傾時日無多。
傅融景對自己親生家庭其實并不是很了解,他唯一知道的一點就是自己家裡還挺有錢的。
但在無法治愈的疾病之前仍舊無能為力。
傅予傾就算要死了,對其他人的态度也依舊沒有一點緩和。盡管他坐着,位置要矮傅融景一頭,看向傅融景的眼神也不改蔑視。
他的聲音仍舊刻薄冰冷:“你不是說會去過自己的生活,永遠也不會來找我嗎?”
傅融景剛剛平複一些的心情忽然又怒火中燒,他不知道這個罪魁禍首怎麼能如此堂而皇之地說出這種話。
他握緊了自己的拳頭:“你把我哥帶到哪裡去了?”
聽見傅融景喊哥,傅予傾下意識一愣。
他總是會在聽見傅融景說“哥”這個字的時候覺得是在喊他。
傅融景喊過他哥嗎?
貌似沒有。
傅予傾盯着手中沾了血的棉簽,他的唇角逐漸勾出了一個嘲諷的笑容:“你哥人就在這裡住院,哪都沒去。”
意識到傅予傾口中的哥是指他自己而不是木娃,傅融景終于被憤怒沖昏了頭腦。
他很少說出什麼刻薄的話,而此刻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你和我之間除了而緣之外沒有其他任何關系。你對我有愛嗎?你不配當我哥。”
管家想攔住他,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寂靜。
傅予傾臉上勉強維持着的一點點笑容也逐漸放下。他冷漠地,看向傅融景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沒有生命的物品。
傅融景和他對視,堅持不過兩秒就将眼神挪開。
傅予傾冷冷地說出了今天的最後一句話:“說我帶走你哥,請你拿出證據來。我不接受空口無憑的指證。”
說完好像終于用盡了全部力氣一樣,軟綿綿地朝管家一揮手,讓他快點把傅融景帶走。
他撇頭時望向床邊的時鐘,現在才剛剛過去了五分鐘。
他太累了,五分鐘就已經用盡了所有力氣。
傅融景沒讓管家請他,自己大跨步邁出病房,然後望着管家,問道:“他是不是把我哥帶走了?”
管家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幾次開口又閉上嘴巴,最後也隻能告訴傅融景:“别問了,小少爺,我不會說的。”
他一路将傅融景送出了醫院,告訴傅融景:“其實您不應該說剛剛那些話。”
傅融景知道自己不該那麼說,但是木娃撫養了他十七年,不僅僅是他哥,又像是父親。
他總是不由自主地将傅予傾和木娃放在一起做比較。
傅融景知道有個成語叫“血濃于水”,但放在他們身上似乎剛好相反。
沒有血緣關系的哥哥擔心他的安危,又血緣關系的哥哥隻想趕他走。
“最近幾天主城會很亂,記得保護好自己。”管家留下最後一句話就轉身走回病房。
他進門時傅予傾正側躺在醫院的床上望着窗戶外面因為微塵雨而昏黃的天空。
一如十七年前。
他聽見門口的腳步聲,知道是管家回來,慢慢将身體轉動面向他。
他的臉色,像這悲涼的天色一樣。
“我對他沒有愛嗎?”
他輕笑。
管家沒有回答,傅予傾閉上了眼睛,自己幫自己把被子蓋好,最後吩咐管家:“我讓你準備的事,現在去做吧。”
傅予傾其實睡不着。
他在胳膊上注射的每一針都是以未來好幾個小時的痛苦為代價的。
閉上眼睛的時候,胳膊上已經被針戳出好幾個針孔的動脈抽痛着疼。
傅予傾想,早點了結也好,他也不必受此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