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擡起頭,看見傅予傾橙光裡憔悴的面孔。
傅予傾咳了兩聲,随後道:“大家好,我是情景集團的總裁。有關地下蔓延的瘟疫,我進行了一些調查,在前一段時間終于有了結果……”
他含着笑,就像一位偉大的劊子手,揮刀斬斷這群人對于政府最後的幻想。
大屏上的畫面一轉,随即連接了人在G區的陳折的設備上。
陳折站在車站堆積成山的垃圾塊上,舉着設備避開旁邊的許言,不讓他被拍到。
陳折知道在主城人眼裡G區就是這樣肮髒惡心的形象。
他躬身,從地面上翻出一袋糧食:“經過我們在G區的實際調查發現,瘟疫并不來源于G區。相反,G區的居民其實才是這陰謀中的最大受害者。”
“G區是整個地下城中陽光最為稀薄的地方,他們處理了整個地下城百分之八十的垃圾,将垃圾轉化為有機物運往其他各個區的作物工廠來換取糧食。”
“兩個月前,已經斷糧三個月的G區終于收到了一批糧食補給。随後,瘟疫就在G區爆發了。”
陳折的言下之意很明确,這批糧食供給導緻了瘟疫的爆發。
随後他将攝像頭對準了自己手上的那一袋糧食。
毫不猶豫将其拆開,然後将食物都倒在地上,用手在那堆食物裡挑挑揀揀,終于翻到了裡面一顆極小的附着了異能的藥丸。
要向民衆解釋和異能有關的事情太難了,還不如就将瘟疫的源頭歸結在這顆藥丸上。
無論哪個區,在看見藥丸呈現在大屏幕上時都沉默了,片刻後周圍就開始吵鬧起來,無一不在讨論食物的來源。
陳折幹脆道出答案:“我們查閱了關口的入境記錄,這批食物的供給來自于你們最最信任的搖籃。”
所有人都沉默了。
先前相信的,和不相信的,在聽見搖籃這個熟悉又遙不可及的地方時集體噤聲。
搖籃對于無論哪個區的居民而言都是天堂一般聖潔的地方,沒有人能夠将搖籃和瘟疫的源頭聯系在一起。
林靈早就打好了她的算盤,她将搖籃附上一層神聖的色彩,賦予主城人比其他區的居民更高貴的地位。
以至于在搖籃統治被撼動時,主城人為了維持自己階級的延續,必須要維護搖籃的統治權。
“并非所有的G區人都醜惡殘暴,他們其中的大部分一如其他區的普通居民一樣拼盡全力想要活着,但是因為關口的嚴格審核沒有辦法逃離這個資源匮乏的地方。”
“搖籃希望通過這樣的方式固化階級,以及除掉所有想要離開地下城重返地面的人類。”
前面陳折說的那些深奧的話,或許大部分的人都沒有聽懂,但是最後一句,能引起全世界所有人的共鳴。
因為曾經人類的資源過度開發而導緻輻射彌漫,人類不得不遷居地下城。
刻在每一個地下城人類骨血中最深刻的渴望,就是離開地下城重返地面。
任何人都沒辦法掐滅這一點火光,任何人都不能碾碎這希冀。
人群沸騰了。
陳折将剛剛那些話高喊出來後,似乎已經能聽見不遠處義憤填膺的呼喚。
他嘴角帶着一點點微笑,深深喘了口氣,重新面向鏡頭。
“把世界還給世界。”
屏幕畫面一頓,接着重新切換回傅予傾的臉上。
隔着火光,别墅外已經聚集了一群衛兵,他們不論要對傅予傾做些什麼,現在能做的都隻有将火撲滅。
火勢越燒越大,連傅予傾也已經沒有可以站立的地方。
宣言的最後一句話,由火焰中的傅予傾高喊出:“世界是所有人類的世界!”
早已商量好的傅予傾公司裡的員工早就在屏幕下聚集,他們浩浩蕩蕩,朝着G區通往F區關口的方向前進。
沒人能知道計劃究竟能不能成功,或許這就是飛蛾撲火。
但成功失敗,總要試過才有結果。
傅予傾終于結束了自己一生的任務。
他能聽見火焰灼燒自己的皮膚水分蒸發的噼啦聲,黑煙嗆得他幾乎快要窒息。
到最後被火焰包圍,熱量必不可免炙烤着他的皮膚,皮膚皺縮脫水,揪在一起。
他用不上力氣倒在原地,連帶着一直握在手裡的相框也一同掉在地上。
他很痛,痛到要昏厥,但他不敢喊出聲,生怕傅融景會聽見。
他隻能一個勁地安慰自己還沒有曾經治療時注射的那些藥劑疼。
疼到意識模糊的時候,他眼前迷迷糊糊又浮現出傅融景的臉。
他幻想自己和傅融景站在那個在他心裡永永遠遠下着微塵雨的窗戶前一起看整個主城的美景,就像無數對普普通通的兄弟一樣。
似乎從傅融景誕生,傅予傾将他抱在懷中的那一刻起,他的一生就是為了傅融景而活。
無論自己的結局如何,他都希望傅融景能替他走向沈瀾山口中的那片新天地。
他的炙熱裡,緩緩失去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