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予傾的那根煙抽完了。
耳邊傳來爆炸聲時,他下意識往那個方向看了一眼,在搖曳跳動着的火光裡,竟然竄出來一個人影。
傅融景被爆炸的沖擊波掼在地上。他忍着全身的痛站起身,一眼看見了坐在大廳裡的傅予傾。
傅予傾看見他相當驚訝,随後立刻就将眉頭皺了起來。
不是讓沈瀾山把他看好嗎?他為什麼還是進來了?
傅融景顧不上灼熱發燙的傷口,跌跌撞撞往傅予傾的方向跑,走到傅予傾的面前,他拉起傅予傾的手腕:“你在這裡傻坐着幹什麼?火不是已經放完了嗎?快走啊?!”
他在火焰灼燒的噼裡啪啦聲中拼命朝傅予傾吼。
傅予傾甩開他,竟然笑了:“你不是讓我早點死嗎?我死了家裡的錢都是你的了,你應該開心才對。”
聽他說完,傅融景平生第一次罵人:“你有病吧?走啊!”
在火焰在,傅融景突然發現,他好像一直都看錯了傅予傾。
傅予傾知道他這個弟弟從小運氣就差,出生那天地下城下了十年來第一次微塵雨。
後來被發現超生流放到G區,傅予傾已經安排家裡人在列車終點等待,準備火車一到站就把傅融景接回去,結果發現傅融景在途中失蹤了,一丢就是十七年。
他們原本有機會像其他家庭安安穩穩在一起生活。
在傅予傾和沈瀾山确定了今天的計劃之後沒過兩天他就接到消息說終于找到了他弟弟。
傅予傾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傅融景的存在,他會是傅予傾最大的把柄。
在計劃完成之後,他的一家必定會陷入危機,傅予傾隻能盡力将傅融景排除在計劃外。
傅予傾還是笑,伸手推開傅融景:“我本來就有病,活不久了。你讓我别死的那麼難堪痛苦好不好?”
他已經能夠預見自己的未來,他不想和那些躺在病床上不能動的人一樣,最後不能自理,在厭棄中死去。
傅融景這個名字,還是他當年親自給傅融景取的。
傅融景看着他的眼睛,慢慢地,将自己緊握傅融景手腕的手松開。
傅予傾用盡力氣,擡手指向一邊還沒被火焰侵蝕的窗戶:“打破窗戶,從那裡出去。”
他語氣是傅融景從前從來沒聽見過的溫柔。
或許事情本該就是這樣的。
傅予傾攬過還在愣神的傅融景。
他坐着,傅融景弓腰站着,兩人額頭相抵。
傅予傾笑着,看着已經呆住的傅融景:“你喊我一聲哥吧,我也想聽你喊我哥哥。我去G區把你的那個哥哥接走保護起來了,他現在好好活着,你活着出去就能見到他。”
“你要活着出去。”
他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他害怕自己再不把傅融景趕走,他就再也沒辦法下決心赴死。
傅融景看着他,眸光流動死死看着他,嘴唇翕動輕輕喊:“哥。”
“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傅予傾勾唇。
二樓的房梁因為炙烤已經搖搖欲墜。
傅予傾伸手,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将傅融景往後推倒在地。
就在傅融景被推遠的後一秒,房梁從傅融景的頭頂上掉下,徹底遮擋住他的視線,将傅予傾和他隔在兩邊。
傅融景不能死,傅融景一定不能死。
傅予傾聽見房間窗戶被打碎的聲音,傅融景被拖拽出去。
火舌搖曳,徹底封鎖住了整個房間的所有出口。
沈瀾山把傅融景從房裡救出來。
傅融景還想回去,被逼近的火光擊退,沈瀾山同樣也摻住他,把他拉走。
傅融景環視一圈,沒看見曲澄,他害怕曲澄還被困在房間裡,拽住沈瀾山:“橙子呢?”
“他拼命要進去救你,我把他打暈了。”
說完這句話,他頓了頓,看向傅融景痛又迷茫的眼睛,道:“傅予傾還有必須要做的事情,他不會離開的。”
“你們接下來要去做什麼?”傅融景依舊沒有松開沈瀾山。
沈瀾山回答:“炸毀關口的圍牆。”
“我也要去。”他語氣斬釘截鐵,不容拒絕。
他沒辦法救傅予傾出來,他就去完成傅予傾要完成的事情。
全城的衛兵都在趕往這棟市中心的房子企圖滅火,傅予傾終于毫無牽挂,他計算着時間應該已經差不多了,終于翻出來自己藏在懷裡的通訊器。
通訊器連通了他名下所有企業大廈上的大屏。
在主城高聳嘉立的那棟大廈上,傅融景曾經工作過的那個工廠上,還有G區最高的那棟建築上……閃爍着商品廣告的電子屏跳動兩下,随即出現了在火光中傅予傾的臉。
他被燃燒而出的黑煙環繞,必不可免呼吸時吸入兩口煙氣,控制不住地咳嗽。
在街道上迷茫着移動的人,饑腸辘辘的人,已經感染了瘟疫絕望中等死的人,還有主城裡對城外憎恨的,對地面抱有幻想的人,此時此刻同時被突然傳出的聲音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