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傅融景和管家的身後,将炸藥固定在牆壁上的裝置因為剛剛飛出的那一顆子彈而徹底失效。
炸彈在空中一抖,最後掉在地上。
上面顯示的時間僅剩下最後一分鐘。
傅融景突然想到,剛剛槍聲響起的方向似乎是曲澄和沈瀾山所在的位置。
但他已經沒有時間關心那麼多了。
管家痛苦地墜倒在地,剛剛被子彈擦過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爛發黑,流出濃黑的污血。
傅融景不知道為什麼被子彈擦傷會出現這樣的傷口,他手顫抖着不知道該碰管家的哪裡。
他目光閃爍地看向管家的臉:“你怎麼樣?為什麼子彈會打出這樣的傷口?”
管家大口大口呼吸,連回答傅融景的問題都做不到。
他看向自己已經不堪入目的傷口,用盡力氣回頭,望見了掉在地上的炸藥上的最後三十秒的倒計時。
他突然伸手,推倒了蹲在他身邊的傅融景。
傅融景跌倒在地,恰巧磕到了剛剛撲在地上時磨破的傷口。
等傅融景将因為痛而緊皺的眉頭松開時,已經隻剩二十五秒,管家顫顫巍巍拖着殘軀走向地上的炸彈,用手将它舉起貼在牆上。
意識到他要做什麼之後,傅融景掙紮着站起身,還要做最後的挽救。
“管家!”
管家胳膊上的膿血順着身體往下流,他受傷的那隻手一直在顫抖,最後露出了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
他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是主城人,這高聳的圍牆被拆除後對他也隻有壞處。
可能是因為他看着傅予傾長大,而傅予傾和傅融景又都是好孩子,他不願意讓他們的夢想落空。
又或許是真的因為他們給出的,那個虛無缥缈的,能将所有人類從地下城帶往地面的承諾。
總之他做了,而他不後悔。
倒計時的最後五秒裡,傅融景聽見了很多人的聲音,傅予傾的聲音,橙子的聲音,千千萬萬他認不出主人的聲音,輕輕地在他耳邊整齊地倒數那最後五個數字。
往圍牆邊奔跑的傅融景隻看見面前突然閃過白光,随即就被一道極其猛烈的風吹翻在地。
從天而降的碎石砸在他身上,與此同時夾雜在其中的還有紛飛的血肉和肢體。
他努力爬起身,但是全身都像被打樁機打過,完全用不上任何力氣。
在他的面前,在站在為打破這堵牆壁障而努力的所有人面前,那高登的圍欄底部基石被動搖,整個下端都塌陷下來,上方搖搖欲墜,往下墜落。
傅融景眼前一黑,拼盡全力睜開眼,但最後還是抑制不住昏迷過去。
曲澄感覺自己的後背濕透了,一半是他身上的汗水,一半是沈瀾山身上的血水。
沈瀾山在他背上不說話,曲澄生怕沈瀾山昏迷過去,回頭看他時發現他皺着眉頭在笑。
曲澄心想他是不是腦子被炸壞了。
其實曲澄又一次打亂了沈瀾山的計劃,但這次沈瀾山心裡竟然沒有一點點的煩躁。
小黑順着曲澄的腿爬到他的肩上。
他們都聽見了遠處來自主城外的歡呼。
最難以打破的那道障礙已經清除了。
曲澄和沈瀾山都清清楚楚知道不久後這裡還會有一場鏖戰,就像曾經降日的那十五分鐘裡衛兵對城外的居民做的那樣,但這次外城人不再處于劣勢。
曲澄在等沈瀾山的下一步計劃,但是耽誤之急是要把他治好。
他覺得自己背上的沈瀾山的呼吸越來越微弱。
曲澄踏在倒塌的圍牆之上,望着遠方走來的烏泱泱的人群,他又一次低下頭,朝着他們前進的相反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