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女生也覺得眼前的人眼熟,可此時馮山月的打扮和中午不同,她沒有立刻認出馮山月,還要再看時,馮山月已經離開了。
腳步比剛才快了許多。
冬天還未結束,天黑得早,老小區裡路燈的光很黯淡,把人的影子在地上拉得極長。
馮山月迎着冬天的冷風,越走越快,嘴裡呼出白氣。
她記得中午在畫室聽那個女生說,今晚她和何志宇都要坐飛機去華京。
既然她和畫室的老師都等在老校區門口,那麼極有可能,他們在等的人就是何志宇。
她沒有猜錯,出于那個原因,何志宇一定會回到小飯桌。
然而,在快到那棟居民樓的時候,她腳步又突然頓住了。
現在,光找到人沒有用,她還要找證據。
萬一太早暴露意圖,隻會打草驚蛇。
馮山月站在路燈下,光從頭頂打下來,一雙眼睛藏在眉骨的陰影中。
沒過多久,她看到一個戴眼鏡的男生從居民樓裡出來,拎着行李箱,書包挂在箱子上。
他身形偏瘦,微微駝背,走路時盯着地面。
他想去門口搭老師的車,必定會從馮山月身邊經過,此刻正朝着馮山月走來。
馮山月把手揣進兜裡,平複呼吸,平複血管中加速的血液,平複随着情緒起伏的脈搏。
沒錯,是這張臉,中午唯獨他不在小飯桌裡。
也是這個書包,中午在畫室裡見過。
馮山月慢慢地朝着居民樓走去,掏出手機,假裝在打電話。
何志宇心事重重,沒有注意到與他擦肩而過的人。
馮山月一路走到居民樓裡,站住腳步,回頭往遠處看。
那個身影仍朝前走着,看上去沒有察覺到任何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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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的大門被推開,暖色調的燈光映亮馮山月的臉,她的羽絨服上還裹着室外的寒氣,面龐卻已感受到室内的溫度。
她走進門,把書包放在沙發上。
這次她回來得很早,一樓沒幾個學生,廚房裡能聽到梁阿姨整理餐具的聲音,随後,她探出身子看了一眼,見是馮山月,朝她笑笑。
“阿姨炖了排骨,我記得你愛吃,一會兒多吃點。”
馮山月朝她禮貌地點頭,一想到等會要對她說的話,有些踟躇,沒有立刻上前。
梁阿姨卻沒注意她的情緒不對,直接轉身又回到廚房裡去。
馮山月站在原地,環視四周,沒看見袁馳。
已經這個時間了,他還是沒回來,也沒有發消息。
她在心裡冷笑。
估計是沒臉來見她了。
這樣也好,省得身邊多一雙眼睛,盯着她礙事。
她這麼想着,終于往廚房走去。
梁桂香正望着煮湯的大鍋發呆,直到馮山月走到身邊,才回過神來。
她看到,這個平時冷淡而矜傲的小姑娘朝她露出極為難堪的神情,壓低聲音。
“梁阿姨,我衛生巾沒墊好,褲子弄髒了,能不能借你家浴室洗洗。”
在邊界感極強的人看來,這個請求是有些冒犯的,但梁桂香做慣了熱心腸,哪裡說得出拒絕的話。
馮山月吃準這一點,故意做出窘迫的姿态,果然看到梁阿姨心軟了。
梁桂香看了一眼竈上的火,說:“行,你跟阿姨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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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樓的浴室裡,馮山月面無表情地看着花灑出水,把地闆徹底弄濕,讓霧氣把鏡子也罩住,終于把它關掉。
她根本沒有來月經,更沒有弄髒褲子。
但為了做戲做全套,她還是把臉和手都洗了一遍,給身上沾了些濕漉漉的水汽,也在浴室裡營造出洗過澡的假象。
緊接着,她又拿着個梁阿姨給她的黑色塑料袋,裝好了“髒衣服”。
随後,她推門出去。
二樓的大門關着,客廳空無一人。
馮山月是一中的好學生,是乖孩子,而梁桂香是個熱情好客、性格豪爽的北方女人,對這個乖孩子十分信任,她要去一樓盯竈上的湯,索性把馮山月一個人留在了自己家裡。
而此刻,馮山月拿着那包衣服,卻在客廳站住腳步,開始四處張望。
不能耽擱太久,會讓人起疑,她的時間很有限。
這間房子是三室一廳,兩扇門都開着,隻有一扇被關上了。
馮山月盯着那扇房門,剛想邁開腳步。
突然,她聽到了有人上樓的聲音。
直覺告訴她,這個人是朝着二樓來的。
上樓的速度很快,不像中年女人會有的動靜,反而聽起來像男生。
邁的步子很大,腳步聲也很重。
袁馳這就買到題冊回來了?
馮山月攥着塑料袋的手用力,不知道是在高興還是在懊喪。
什麼時候回來不好,偏偏這個時候來,還一回來就要找她。
也罷,大不了把她的意圖對他透露些許,讓他給自己望風。
橫豎是他先擺出一副願意給她當牛做馬的姿态,她索性把他利用到底。
這麼想着,馮山月在原地站住了,揚起下巴,看向大門,打算等袁馳敲了半天的門,再慢悠悠地給他打開。
可下一秒,她聽見的是鑰匙開鎖的響動。
進來的人對上她的視線,愣住了。
他擡手去推眼鏡,嘴巴緊張地抿了抿。
是去而複返的何志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