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棚的追光燈像懸在頭頂的太陽,烤得林晚星後頸發潮。
她盯着監視器裡的吻戲分鏡,許硯冰的角色“沈漫”正把她按在鋼琴上,指尖劃過她的唇畔。
這個動作在劇本裡被标紅加粗:“眼神要帶十年隐忍,指尖要有克制的顫抖”。
“各單位注意,第三場吻戲Action!”導演的喇叭聲刺破空氣。
林晚星剛對上許硯冰的眼睛,就被對方扣住腰際的手燙得一顫。
那隻手的虎口處有塊新淤青,是昨天排練時為了接住她摔下的琴凳蹭的。
“漫姐,你明明可以走的。”她念出台詞,指尖無意識地敲着許硯冰的肩胛骨。
三長兩短,是“你為什麼騙我”的摩爾斯碼。
十年前她們總用這種方式傳暗号,在練習室躲着經紀人偷懶。
許硯冰的瞳孔驟然收縮,喉嚨滾動着念着後半句台詞。
她的拇指按在林晚星腰窩的蝴蝶骨上,那裡有塊淡青色胎記,是十年前她幫對方貼膏藥時發現的。
此刻對方的指甲正掐進她的肩膀,像要把十年的怨氣都刻進骨頭裡。
“卡!”導演突然喊停,“晚星,你的眼神太冷了,這場戲是‘恨裡藏愛’,不是‘仇人相見’。”
他轉頭對許硯冰:“硯冰,你的手别太僵硬,沈漫是隐忍的愛,不是抓犯人。”
林晚星看着許硯冰收回手,指尖還停留在她腰線的弧度上。
化妝間裡,王姐曾偷偷告訴她:“許老師每次拍吻戲都會用薄荷糖漱口,說‘不想讓對方聞到煙味’。”
此刻她确實聞到淡淡薄荷味,混着許硯冰身上的碘伏味。
那是上周拍落水戲時,許硯冰為了救她被碎玻璃劃傷的。
“再來一次。”許硯冰低聲說,指尖掠過她的手腕,“這次……别想十年前的事。”
林晚星擡頭,撞見對方眼底的暗湧。
攝影機重新啟動的瞬間,許硯冰的唇壓下來,卻在觸到她的唇時偏了偏。
落在唇角的輕吻像羽毛掃過,帶着某種小心翼翼的克制。
她突然想起2015年選秀前,許硯冰總說“初吻要留給最重要的人”。
那時她們躲在琴房裡笑作一團,說“那就留給彼此吧”。
“卡!”導演摔了劇本,“真親!至少十秒!你們當這是拍革命姐妹花嗎?”
他轉頭對經紀人陳野:“投資方說了,這場吻戲要上熱搜,必須真刀真槍。”
陳野遞來兩片透明唇貼,低聲說:“貼着這個,不會留痕迹。”
林晚星盯着那薄如蟬翼的膠片。
她想起去年拍偶像劇時,男主趁她貼唇貼時伸舌頭,事後營銷号卻發“林晚星吻戲不專業”。
“不用。”她扯掉唇貼,望向許硯冰,“許老師不是号稱‘一條過’的影後嗎?難道連吻戲都要借位?”
許硯冰的喉嚨再次滾動,這次她沒說話,隻是托住林晚星的後頸,指尖插進她的發間。
追光燈在睫毛上投下陰影,林晚星看見她的瞳孔裡有自己的倒影。
以及遠處攝影機上閃爍的紅燈。
那是周明旗下的狗仔,正透過攝影棚的門縫偷拍。
唇瓣相觸的瞬間,林晚星咬破了對方的下唇。
血腥味在舌尖漫開,許硯冰卻沒有退開,反而加深了這個吻。
拇指摩挲着她後頸的碎發,像十年前在練習室安慰她時那樣。
她聽見對方喉嚨裡溢出低啞的“星星”,混着攝影機的咔嗒聲,變成十年前未彈完的《逆光》Demo。
“Cut!”導演終于滿意,“這條過!”
許硯冰退開時,唇角滲着血珠。
林晚星别過臉,看見她從口袋裡摸出銀色懷表,打開又合上。
那是許硯冰母親的遺物,她隻在極度緊張時才會觸碰。
化妝間裡,她曾撞見許硯冰對着表蓋内側的字迹發呆,上面刻着“硯冰,别怕”,而表蓋裡夾着的照片,是2015年她們在練習室的合照。
她的手搭在許硯冰肩上,背後是未寫完的琴譜。
“去補妝。”王姐拿着粉餅湊近,突然驚呼,“晚星,你脖子上有紅印!”
鏡子裡,她的鎖骨上方有片淡紅的指痕。
正是許硯冰剛才按在蝴蝶骨上的位置。林晚星冷笑一聲:“勞煩許老師下次别這麼用力,我還要拍露肩廣告。”
許硯冰站在陰影裡,指尖還留着她皮膚的溫度。
她看見林晚星翻開黑色筆記本,在“許硯冰”的名字旁畫了道叉,又在叉上畫了架鋼琴。
那是十年前她們發明的暗号,代表“想彈鋼琴給你聽”。
片場休息時,林晚星躲進鋼琴房。
這架道具鋼琴的琴鍵缺了三個,她按下中央C鍵,聲音悶啞如生鏽的琴弦。
十年前許硯冰總說:“鋼琴就像人,受過傷才會有獨特的音色。”
此刻她摸着琴鍵上的劃痕,突然發現某根琴槌上刻着“X.B”。
是“星·冰”的拼音首字母,和許硯冰别墅裡的舊鋼琴一樣。
“喜歡這架琴?”許硯冰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手裡拿着創可貼,“剛才拍的時候,你撞疼了吧?”
林晚星轉身,看見她唇角的傷已經結痂,創可貼邊緣露出銀色鋼筆字迹。
是她常用的“Medical Park”品牌,盒子上總畫着小鋼琴。
十年前她們曾用這種創可貼互貼傷口,說“等傷好了,就去參加選秀”。
“别假惺惺。”她推開對方遞來的手,“你以為咬破嘴唇就能讓我心軟?當年你退賽時,可沒這麼心疼過我。”
許硯冰的手懸在半空,創可貼邊緣卷起:“你以為我不想解釋?周明拿着你父親的欠債合同,說‘你敢透露一個字,就讓她去陪酒抵債’。”
她頓了頓,聲音更低,“那時你才18歲,連成人禮都沒過。”
回憶如潮水湧來。2015年選秀決賽前夜,她看見許硯冰被西裝男拖走,對方的白襯衫後領撕裂,露出蝴蝶骨上的紅痕。
後來母星娛樂的人告訴她:“許硯冰嫌你拖後腿,自己退賽了。”
她蹲在練習室哭了整夜,沒發現琴凳下藏着半張撕碎的診斷書。
“耳骨膜炎,建議立即停止高強度訓練”。
“所以你就信了他們的話?”她冷笑,“信我會為了三百萬去陪酒?信我會恨你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