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2月16日,武漢。
外面天色霧蒙蒙的,冷風吹得人睜不開眼睛,陰雲密布,仿佛随時要大雨傾盆。
柯彥坐在工位的電腦前,盯着創意策劃部A部三組那個微信群,已經發了快一個小時的呆了。
“命苦”兩個大字似乎寫在他臉上,他一會兒思考是不是眼睛出了問題,一會兒思考辭職了還能不能順利找到工作。
群裡的消息是副總監今早七點鐘發的,艾特了全員:“經小道消息打聽,咱們A部這回來的新總監名叫司墨,德國留學回來的,聽說特别不好相處,大家注意着點不要觸黴頭!!”
有同事回:“什麼時候上任啊,我們好演着點。”
副總監:“就想着投機倒把——不過話又說回來,他入職也得一周吧?可能下周才會正式上任,下周再演也為時不晚。”
同事:“德國留學回來的?那豈不是剛畢業?還很年輕吧。”
另一個同事:“啊?德國畢業了還能年輕?”
同事:“……你是會總結的。”
副總監:“我聽說還不到三十歲,但人家畢竟畢業于德國頂尖大學,還有兩年的工作經驗,個人素質還是很優秀的。”
創意部A部三組共八個人,人員構成偏年輕化,大都是些00年前後的年輕人,組内氛圍很好,下面聊得火熱一片。
柯彥根本沒心思看他們聊的什麼。“德國留學”“司墨”“不到三十歲”,這幾個詞已經足夠擊垮他了。
講個鬼故事:他五年前踹了的前男友回國了,還成了他的直系上司。
最恐怖的是,柯彥作為組内的高級創意策劃師,很多工作都是直接與總監和副總監溝通的,根本躲不掉。
惡有惡報幾個字不合時宜地出現在他腦子裡,他歎了今天早上的第10086口怨氣。
你看,談戀愛的時候千萬不要輕易踹人,說不定那人會在未來的某一天突然變成你的上司吓你一跳。
兩人是八年前談的,談了将近三年。分手的原因比較複雜,為了讓雙方斷得幹淨,柯彥選擇在司墨上了去德國的飛機後給他發分手短信,然後拉黑删除一條龍。柯彥也離開武漢去了老家浙江工作,去年才又回了武漢。
不料司墨出國的那個冬天,是2019年12月底。新冠肺炎來勢洶洶,司墨即便再想跟柯彥聯系也好幾年都回不了國,兩人就當真斷得一幹二淨。
想到這些,柯彥歎了第10087口怨氣。
“咋了小柯,上月工資沒發你的啊?”旁邊同事狐疑地問了句。
柯彥擡頭:“啊?”
同事:“你今天一早散發的怨氣都快把這個辦公室淹沒了,我合理懷疑今天外面的陰雲是你搞的。”
柯彥:“……”
算了,遇見困難喝一杯。柯彥起身離開。
今天工作清閑,柯彥百無聊賴,茶水間跑了很多趟。别的不說,A部的茶水間除了有熱水外,還有咖啡、奶茶和可樂,深得他心。
茶水間不遠,出了玻璃門右拐第一個房間便是。柯彥糾結了一下幾個選項,最後伸出印了“撸起袖子加油幹”的搪瓷茶缸接奶茶。
他喜歡喝燙燙的奶茶,調的溫度比較高,沒多久,濃郁的香味便飄了出來。
與此同時,柯彥聽到一陣不緊不慢的腳步聲。來人在他身後停下。
出于本能,柯彥接完奶茶回頭看了一眼,而後一股電流從心髒沖向天靈蓋,他渾身一僵,搪瓷杯一下子從手中脫落,冒着熱氣的咖啡一股腦潑在了對方身上。
搪瓷缸叮鈴咣啷地在地闆上蹦了兩下,滾在角落裡。
柯彥大腦一片空白。
不是說,新總監,下周上任麼。
面前的男人一動不動,眉心輕輕皺了一下,看看身上粘膩的奶茶液,又看着柯彥。
他的衣領上,别着一塊長條狀的标識,上下兩排字寫着“創策A部創意總監司墨”。
柯彥腦子嗡的一聲,終于反應過來,連忙拿出紙巾:“你……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沒燙着吧?”
司墨眸子很黑,就像濃的化不開的墨汁,無數情緒掩藏在其中,令柯彥不擡頭都能感受到其中的炙熱。他看着柯彥手裡的紙巾,而後目光停留在搪瓷缸上。
柯彥有些局促,拿着紙巾的手繼續停在那也不是,收回來也不是。
五年不見,這人好像瘦了不少。在德國生活得不太順麼?還是吃不習慣……等等等等,他為什麼要想這些!!跟他有什麼關系!!!
柯彥對自己一陣鄙棄。他沒有擡頭看司墨,磕磕巴巴地開口:“大衣髒了,要不你脫下來我洗幹淨再還給你?或者多少錢我可以照價賠償。”
司墨眼底閃過一抹笑意。他俯身撿起搪瓷杯,在水龍頭下沖幹淨,又親自接了杯奶茶放在旁邊的桌子上,而後脫下外衣遞給柯彥。
“送幹洗店就行,未來城有一家幹洗店專門處理這種面料的衣服,我有店主的聯系方式。”
不等柯彥說話,他又補充了一句:“那個老闆不加陌生人,掃碼或者搜手機号都加不了他。”
“??”柯彥機械地接過衣服,滿頭問号。開店的老闆不加陌生人聯系方式,可以的。
片刻後,他微笑着咬咬牙:“那我加一下你微信,你推給我?”
“好。”司墨嘴角輕揚,拿出手機,人臉識别後開屏就是微信二維碼。
柯彥:“………”
你特麼是碰上個人就讓人家掃碼加微信嗎。
他手有些冒冷汗,在衣角搓了搓,打開微信加了司墨。
司墨隻穿一件白襯衫,心滿意足地收回手機同意好友申請,輕飄飄地看了一眼搪瓷杯:“搪瓷燙手,小心一些。”
柯彥: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