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柯彥堅決拒絕繼續留在陽台,又不想讓剛退燒的司墨出去挨凍,兩人就坐回了客廳。
柯佑安平時休息很早,十一點半已是極限,司南把她送回來後剛好去趕她的夜場,精力十分充沛。
司墨收拾房間的勁兒比收拾他自己的卧室都足,弄得溫暖寬敞明亮還不夠,還想着搞點少女心的小東西裝飾一下。
柯彥拉了他一下,無奈道:“就住一晚。”
“那也不能讓安安住得不舒服啊,老闆我們五星級服務的,絕對不能收到差評。”
柯彥:“……”
柯佑安烏溜溜的大眼睛注視着司墨。突然,她沖柯彥道:“哥哥你可以先出去一下嗎?我有事想請司墨哥哥幫忙。”
柯彥:“?我幫不了你?”
柯佑安嘻嘻一笑,把他推出門:“不一樣嘛,謝謝哥哥!”
門被關上,柯佑安表情立刻認真起來。她抱着一隻玩具熊坐在床上,小臉滿是凝重:“司墨哥哥,我現在超級認真地在說話,要說很重要很重要的話。”
司墨點點頭,拉過椅子坐在她面前:“你說。”
“我悄悄告訴你,我們家以前也是很熱鬧很熱鬧的。”柯佑安像是在透露國家一級機密,大眼睛烏溜溜地轉:“奶奶說,爸媽以前有很多很多好朋友,但是他們走了之後,就再也沒有朋友了。”
“哥哥也沒有朋友了。”
司墨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好像被什麼東西輕輕撓了一下。
柯佑安歪着腦袋:“我觀察了很久很久,到現在哥哥也沒有很多朋友,而且……我五歲的時候奶奶也走了。”
“小姨在很遠很遠的外面,我們一年才能見一次面。這樣來說的話,在這個地方,喜歡哥哥的隻有橙子哥哥一個人。”柯佑安捏着自己的食指,皺着臉說:“我不放心。”
司墨完全猜到她接下來要說什麼了,眉毛皺起來:“安安,你不用想那麼多……”
“司墨哥哥,”柯佑安跳下床,雙手抓住司墨的胳膊,“我看得出來,對于我哥來說,你跟橙子哥哥還是不一樣的。”
“我覺得你好像更……親一點。”
“我死了以後,你能一直一直陪着哥哥嗎?”
司墨鼻子一酸,欲言又止。
柯佑安聲音小小的,話音帶上了哭腔:“我知道你們都在騙我,其實我病得很嚴重。我知道的,我能感覺到,我應該快死了。”
“奶奶已經死了,我再死了,哥哥就沒有家人了。”柯佑安嗚咽着,烏黑的眼睛裡全是水汽:“司墨哥哥,你會一直陪着哥哥麼?”
“安安,你聽我說,”司墨嗓子發梗,溫柔地笑着,把柯佑安拉進懷裡給她順氣,“你這個病現在的确很嚴重,但并非治不好。相反,病情輕了還沒法根治。”
“等時機到了,我們就去找梁醫生,她給你安排手術,做完手術你就好了,明白嗎?”
“我很高興你願意把你哥哥交給我,但是安安,我和你的作用是不一樣的,無論如何,你不可替代。所以我們都要健康地活着,一起陪着你哥哥,好嗎?”
柯佑安腦袋埋在司墨肩頭,無聲地流淚,努力抑制住自己崩潰的情緒。她很早之前就開始給自己打預防針,背着柯彥偷偷查了很多關于死亡的東西,她以為她了解了死亡就不會怕了。
但其實還是怕得不行,一邊怕死,一邊怕死了之後哥哥孤苦伶仃一個人。
“你、你說的是真的嗎。”柯佑安慢慢冷靜下來,鼻音還很重:“别的小孩子都是立刻做手術的,不做手術就是沒病或者快死救不回來了。”
“梁姐姐每次都會說做完手術就好了,但一直不做,所以我……”
“咱們的病比較特殊,要等時機才能做呀,等到明年春天,時機到了,安安會成為最健康的小朋友。”司墨幫她擦去眼淚,掀開床上的被子:“好啦,别多想,快睡吧。小朋友不能熬夜哦。”
……
說不好奇是假的,柯彥恨不得自己長着順風耳。他一邊用“沒事啊我不關心”來麻痹自己,一邊控制不住地屏息凝神聽那邊的動靜。
可惜這裡隔音太好,他半點沒聽着,視線快把卧室門盯焦了。
接着隻聽門把手一聲輕響,柯彥立刻在沙發上正襟危坐,十根手指有五根都慌亂地按在早就息屏了的手機上。
“看什麼呢。”司墨關上門,笑着走過來。
柯彥不經意擡頭:“嗯?沒什麼啊,玩手機呢。”
司墨挑眉:“什麼牌子的防窺屏,質量這麼好,360°黑屏。”
柯彥:“……”
“能跟我說說安安的治療方案嗎?”司墨走過去,隔了一段距離坐在柯彥旁邊:“以……朋友的立場和身份。”
柯彥沉默了一下,道:“二三年的八月份梁醫生給她做了心髒搭橋,手術很成功,但隻能借此緩解,心髒功能的衰退是注定的。”
“她年齡小,冒然做心髒移植風險比較大,而且……一直也沒能找到血型、大小合适的心源。明年開春醫院會調來一批新的物資,手術安排在了四五月份,在這之前一直是術前調養和藥物輔助。”
牆上的電子鐘忽然“叮”地響了一聲:“現在是2025年,北京時間0:00,新年快樂!”
煙花在窗外齊齊炸響,歡呼聲直直穿透半閉的窗戶,兩人同時擡眸。
新年了。
兩人第一次見面,是在2016年的跨年夜,那天校會新宣部舉辦下學期的第一回聚餐。
以往每次任務,都是柯彥負責文案或者排版等等,做完後交由司墨審核,兩人的名字總是在公衆号推文的底部出現,上下排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