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療艙頂燈刺得蟲眼睛發疼。奧菲在劇痛中聽見議會蟲族的咆哮:“……必須處決那隻暴徒!”
真吵。
他試圖擡手,卻發現自己被裹成蠶繭狀,渾身隻露出一雙眼睛。
“您醒了!”醫護蟲族驚喜地撲過來,卻在接觸到那雙突然變黑的瞳孔時僵在原地。
奧菲的眼白正在消失。
純黑的、沒有一絲光亮的瞳仁緩緩轉動,目光落在不遠處正在直播的屏幕上。
畫面中,喀戎被鎖在剝離台上,赤裸的上半身泛着深沉誘人的巧克力色光澤。他雙膝跪地,胸膛起伏劇烈。十二根粗重的鐵柱穿透他展開的翅翼,将那對曾震懾戰場的羽翼死死釘在冰冷金屬之上。
他的腰被迫挺直,脊柱因拉扯而微微繃緊,肌肉線條在極端痛楚中輕輕顫抖。
可他卻笑着。
散漫,慵懶。
用傷痕累累的肢體點燃欲望,
以支離破碎的姿态激起暴怒。
他是被釘在聖壇上的野獸。
也是自願伏在刀鋒上的囚徒。
奧菲覺得自己的心髒被狠狠攥住了。
他的視野在這短暫的幾秒鐘異常清晰,他能數清那道身影睫毛投下的每一道陰影,能看清喉結滾動的細微軌迹,甚至能捕捉到蜜色肌膚下青色血管的微弱搏動。
多性感啊,他恍惚地想。
星際直播間的彈幕瘋狂刷新:
[聽說他撞死了一位A級冕下,好好查查他是不是極端厭雄]
[沒死呢,還在搶救……]
[居然是一位冕下嗎?]
[不止,還是一隻沒經曆過二次覺醒的冕下]
[沒覺醒就是A級?覺醒後豈不是……]
[做夢呢?S級都絕迹千年了!]
[内部消息:聽說這位是二皇子洛瑟蘭的未婚夫]
[陰謀論了,二皇子和喀戎不是一直關系不好嗎?]
[斷網了,他們為什麼關系不好?]
[當然是因為二皇子背靠第一軍團,第七軍團又跟第一軍團向來不合啊——]
[這種皇家秘辛是可以說的嗎?]
[這算啥秘聞,軍部食堂大叔都知道好嗎]
[别跑題,第七軍團長就這水平?星艦都能開翻車?]
[聽說他還想當沈池冕下的雌君?]
[是不是家裡沒有鏡子啊,又高又壯,雄蟲都不喜歡這種類型的軍雌]
[第七軍團明天就成星際笑話了吧哈哈]
喀戎垂眸掃過光屏,喉結滾動間扯出一聲嗤笑。
“等等!”
沈池腳步有些踉跄地沖進刑場,白色制服被汗水浸濕,皺皺巴巴地貼在身上。他的發梢淩亂,眼中強撐着一股難以掩飾的焦急與不安。
喀戎緩緩擡頭,看到他那一瞬,眸光深深淺淺,沒什麼驚訝,隻有冷意。
沈池的呼吸還沒平穩,卻還是勉強邁步站到了剝離台前。他伸出手,懸在半空,最終隻是輕輕落在喀戎的發梢。他的語氣盡力放柔,帶着點自己難以發現的讨好:
“……喀戎,我知道,那天是意外,你真的不應該被這樣對待。”
他努力維持着那副溫和克制的樣子,但還是不習慣在這麼多目光的注視下保持鎮定。
[天啊!沈池冕下太善良了!]
[沈池冕下不愧是有遠古遺風的雄蟲!]
[沈池冕下就是蟲族之光!]
沈池打開光腦,調出一份申請書。他語速很慢,像在反複咀嚼稿子:“我知道……你現在已經失去了成為雌君的資格……但,我願意讓你以雌奴的身份繼續在我身邊。”
他頓了頓,艱難地補上一句,臉上扯出一抹誠懇的笑:“我保證,我會像對待雌君一樣尊重你。真的。”
[他太完美了!]
[罪雌隻能做雌奴,他居然說會像對待雌君一樣,喀戎是什麼好運氣啊]
[這樣的雄蟲怎麼可能不心動!]
[喀戎要是不答應那就是瘋了!]
喀戎看着他,嘴角一點點勾起,上一世,他就是被沈池這幅誠懇的模樣騙了。
一片感動嘩然中,喀戎終于開口,聲音低啞,一字一句:
“冕下,有沒有蟲跟你說過,你的信息素——”
他擡起眼,黑棕色的眸光慢慢聚焦:“……像是廉價空氣清新劑。”
沈池臉色刷地一白。
“我真的隻是想幫你。”他補了一句,眼睛裡閃過受傷,“我……真的還想和你在一起。”
“你知道的,我一向……向往一對一的關系。我不會再娶别的雌蟲了。”他很快補充,像是想用這句話挽回點什麼。
喀戎沒接話,慢悠悠舔了下嘴角血痕:“冕下,你把自己的選擇說得像是犧牲,像是在赦免。你覺得你是在救我。”
他頓了一下,眼神徹底冷下來。
“你說得冠冕堂皇,但你以為我現在還能自由選擇嗎?”
沈池在那冰冷的目光中僵住,他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震驚、難堪和不解在眼中一閃而過。
喀戎卻已經收回目光:“我拒絕。”
全場嘩然。
[不知好歹!]
[立刻執行剝離!]
[這種雌蟲就該立即處死]
雄保會的會長陰沉着臉舉起手:“抓緊開——”
醫療艙突地爆出一聲尖銳警報。
下一秒,刑場上空的球形光屏被強行接入,一道強大的精神力毫不掩飾地侵入系統。
畫面浮現。
一隻雄蟲,被層層繃帶纏繞得隻剩下一雙露在外的眼睛。他的瞳孔徹底吞噬了眼白,這是雄蟲大量調動精神力時的征兆。
刑場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喀戎怔住了,這樣劇烈的撞擊...這隻貴族雄蟲竟然活下來了?記憶中的畫面與眼前重疊又分離,他分明記得,上一世這個時間,這隻雄蟲已經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被撞的冕下醒了?!]
[我的蟲神,包成這樣,這得撞多狠啊]
[看給冕下氣得,剛醒就精神力接入刑場了、、等等,精神力接入刑場光屏?這就是冕下的實力嗎?]
[冕下這是想要親自參與觀刑嗎?]
[喀戎完了,冕下都傷成這樣……]
就在他們試圖揣摩這位冕下要如何處理撞傷自己、擾亂秩序的罪蟲時,光屏中驟然浮現幾根靈動的精神觸手,在空中翻卷、勾勒、舞動,最終凝結成一行字:
【你們在對我的翅膀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