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擡起手,毫無預警地将奧菲一把推開。
雄蟲毫無防備,身子重重撞上艙壁,治療液濺起浪花。他順着艙壁緩緩滑下,半長的金發披散在水中,像溺水的羽毛,一時有些狼狽。
可他卻緩緩笑了,笑聲不大,帶着令蟲頭皮發麻的執拗。
精神觸角再次向喀戎襲去,這次比剛才更猛烈,高濃度的信息素也順着他的呼吸道入侵,将他的感官一寸寸浸沒。
空氣都黏稠起來,治療艙内的水霧仿佛也被引燃,溫度漸漸升高。衣物早已濕透,貼在皮膚上,每一下呼吸都帶着令人眩暈的熱意。
喀戎險些癱軟在液體中,他咬着牙勉強撐着自己,整條背脊卻因精神壓迫而輕微戰栗。可他不肯屈服,哪怕隻是一點點。
“但我就是……好喜歡。”奧菲眼底泛着霧,喃喃聲輕輕飄進喀戎耳中,就像潮水輕拍礁石,卻在每次退去時都撕下一點理智。
他睫毛輕顫,目光灼熱得像要将蟲吞沒。
“哥哥,我好喜歡你。”
那聲“哥哥”輕得像泡沫,卻在這密閉的空間裡炸開。
喀戎的呼吸驟然停滞。
喀戎一瞬間仿佛明白了,奧菲剛剛在故意激怒他,就像那些缺乏安全感的幼崽會通過撕咬同伴來确認存在感。
或許剛剛那些刻薄的挑釁、拙劣的激怒,不過是這隻沒安全感的雄蟲在用最笨拙的方式确認自己是否還被需要,是否還值得被争奪。
……可是,雄蟲會沒有安全感嗎?
他忽然沉默着,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我身上,還有洛瑟蘭的信息素嗎?”奧菲又問,鼻尖幾乎貼上喀戎的頸動脈。
喀戎的睫毛顫了顫,
他記得那一幕——奧菲壓着洛瑟蘭,衣衫淩亂。他承認,他嫉妒。那是一種難以啟齒的、尖銳的酸意,幾乎瞬間點燃了他心底某個從未承認過的角落。
可作為一個合格的雌君,他不應該有這樣的情緒。
按理說,他甚至該主動替雄主挑選合适的雌蟲,不是嗎?
他甚至為此讀過無數相關書籍,告訴自己要克制、要理性、要不動聲色地退出。
他隻要雌君的位置就好了。
他不會再像以前一樣,為一隻雄蟲的一句忠誠專一就飛蛾撲火一樣輕易付出全部。
他不清楚雄蟲為什麼這麼問,醫療艦的淨化系統早已清除所有外來信息素的殘留,艙室内應該幹淨得什麼都聞不到。
但他此刻确實聞到了别的東西——奧菲精神海裡翻湧的恐慌。
恐慌?為什麼?
“……沒有了。”喀戎終于開口,聲音低緩,眼神複雜,“您不用擔心。”
他頓了頓,輕聲補充:“臨近二次覺醒期時,雄蟲會不可控地被高匹配度的信息素吸引,這是正常反應。”
奧菲不喜歡這種單薄的回答,他總是希望自己的伴侶能夠回應他更熱烈,更澎湃的情緒。
他緊緊咬住下唇,唇色因用力而泛白,血珠一點一滴,滴落在喀戎的喉結上。
喀戎微微一怔,然後緩慢地擡起手,指尖極輕地擦過奧菲嘴角的血迹。
這個過分溫柔的動作讓兩蟲都僵住了。
奧菲忽然緩緩低下頭,把頭埋進喀戎的頸側,聲音悶悶的:“對不起。”
怎麼會有雄蟲跟雌蟲道歉呢?喀戎輕輕閉上了眼,心髒仿佛被什麼緩慢地攥緊。
治療艙内溫度恒定,微濕的空氣中彌漫着水汽,四周甯靜得隻能聽見水珠滴落與彼此交錯的呼吸聲。
奧菲卻并不在意喀戎的沉默。
他隻是緊緊地貼近,像一隻執拗的小獸,試圖用身體的熱度留住對方的情緒。
他不希望喀戎誤會,也不希望他們之間有任何第三者介入。
他想更親近一些,真正的親近。
他渴求一份互為唯一的、至死方休的關系。
渴望有一個隻屬于他的雌蟲,一個能回應他感情的喀戎。
可他顯然做錯了。
喀戎生氣了。因為他那不合時宜的“不忠”。
他該怎麼辦?
他該如何挽回雌君的心呢?
精神觸手在水霧中輕輕纏繞着喀戎,那股洶湧的、不安的情緒再次翻上來,把奧菲淹沒。
他的精神海一片混亂,卻又固執地将那份渴望推向前。
或許……一個标記?
雖然他還沒完成二次覺醒,無法真正給予喀戎一個完整的标記,但……
哪怕隻是個訊号,他想讓喀戎知道,他想擁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