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稻谷秋熟時節,農夫在田間忙碌,臉上洋溢豐收的歡喜。
懷藏帶出來的大黑狗也是瘋狂且快樂,因為到了陌生的環境,它沒見過這樣的曠野,在金燦燦的稻田中風來風去。
結果惹了不少稻農變臉,挨了此起彼伏的罵聲。
可四個白一無所覺,依然來去如風,撒歡得懷藏想要收拾它了。
開始時它還聽話,後面才野的,在懷藏身邊根本待不住,懷藏一路盡與人道歉去了。
看到阡道旁坐着一個老翁在編草鞋,懷藏牽馬上前讓人給自己編一條粗實的狗繩。
看到懷藏衣著扮相,牽的駿馬雕鞍玉勒,那狗又賊瘋賊狂,怕懷藏是個官宦子弟不好對付的,老翁第一句話就唬她:“雍王殿下說踐踏糧食可是重罪!”
懷藏一聽卻來了興趣,與老翁打聽起南風明灼的事。
從雍州百姓口中,聽到的南風明灼隻有好,具體到其不鋪張奢華,禮賢下士,懲惡揚善,影響了雍州的整個風氣。
秋陽高照,稻香撲鼻,在雜草亂生的阡陌上,懷藏聽到了落日斜曛。
天邊橘紅色的晚霞蔽天映地,千畦金波鍍了層美麗的紅衣,雁陣南飛,稻農歸家。
懷藏還想聽老翁的故事,可老翁背起一日編好的草繩、草鞋,打算走了。
那邊有個婦人趕着一匹騾子,拉着堆得山高的滿滿一闆車稻谷,不知是崴了還是被釘子紮了蹄,騾子走路一瘸一拐的,車轱辘堪堪碾過一塊石頭,滿車稻谷險些就側翻堙沒婦人。
懷藏籠馬走過去,熱心腸的,“你這騾的腿傷了,用我這匹青骢馬拉吧。”
婦人看她與阿寶乃兩個小少年,委婉的謝絕道:“不用,奴家是個寡婦,會被人說閑話。”
阿寶嘻嘻笑地拔掉頭上的玉簪亮明身份,“我們是女兒家,嫂子不必有顧慮。”
于是懷藏與阿寶送婦人回村,天太晚就在村子住下了,不想這一住就是住了十多日。
婦人名瓶娘,有個六七歲的兒子,小小的孩子很是早熟懂事,阿娘在外面忙農務,他就在家做好飯等阿娘歸。
而那個編草鞋的老翁住在瓶娘家不遠,信步數半百就到,懷藏想聽老翁講的故事,才想要留幾日,尋思也剛好可以把馬,借給瓶娘拉車。
懷藏白日頻往老翁家跑,老翁嘴巴亦是個愛說之人,幾日間,從雍王的事迹講到幼時聽過的十裡八鄉的妖鬼故事。
比如哪座山上曾經有妖怪出沒,橫行鄉裡,百姓苦不堪言,某日虜掠了一個放牛娃的未婚妻,放牛娃勇壯上山去搶奪自己的未婚妻,抽了三鞭子,把所有的妖怪都封印在了石堆下,至今那石堆上插着一根牛鞭,不能拔,拔了妖怪就都出來了。
比如哪座山上多少年前雷雨交加之夜有仙人下凡,兩個仙人坐在山巅對弈,天亮雨收後離去,棋盤還留在山巅等等等,稀奇古怪的。
聽了兩日鬼怪,懷藏意識到不能聽多,就不再去老翁那兒給他掃院子了,本想着過一日就回上封城,但聽瓶娘說村裡要娶新媳婦。
懷藏還沒見過娶親,有點好奇,就想留下看看。
原來村中娶親也是這樣的熱鬧。因為都在一個村,不坐花轎。新媳婦身披紅嫁衣,從娘家步行出來,到了迎親的人群,嫣然一笑,大方自己罩上蓋頭。
村裡年輕的人、孩童都在旁邊起哄,簇擁着新娘,沿塘坳邊的小路,一步一步地走進新郎家。
新人拜堂送入洞房,外面殺雞宰羊宴請鄉鄰,熱鬧到了晚上,夜裡還要去鬧洞房。
懷藏跟着進了洞房湊熱鬧,看到年輕人鬧着新婚夫婦吃一顆紅棗,所有人盡情的對兩新人調笑。
綢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見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綢缪束刍,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見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綢缪束楚,三星在戶。今夕何夕,見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①
懷藏也不禁笑了,這就是結發為夫妻呢!
次日,村中的老獵人帶着兒子進山打獵,他們養的幾隻獵犬跑到瓶娘家的院門口,跟四個白舔了舔嘴巴,晃了個尾巴,四個白就被引誘跑了。
懷藏一時想到自己還從沒狩過獵,找村裡其他的獵人借來弓箭,帶着阿寶也進山去,又延遲了回城的時間。
而在狩獵這事上,懷藏跟阿寶又文武對調。
阿寶對打獵毫無興緻,甯願拎着個竹籃在秋露的雜草枯木間,撿采蕈菇松茸。
這深林中,不想手無縛雞之力的阿寶被野獸叼走,懷藏一直離她不遠。
範圍小了獵物自然少,于是乎,縱使懷藏有好箭術,每日射得的獵物也不豐。
最後兩日,懷藏不想帶阿寶了,讓她自己一邊玩去,單獨攜四個白進深林酣暢淋漓。
射了兩隻獐子幾隻雉雞,回村給講故事的老翁、借弓箭的獵戶各送了隻雉雞,剩餘的野味都留給瓶娘孤兒寡母,賣錢也好做成臘肉過年也好都由他們。
這兩日,阿寶閑下來無事,把懷藏聽老翁講故事時,她覺得無聊繡的半副喜上眉梢圖,都繡完了。
懷藏看出她這是想要回去的意思,想到南風明灼,當日便跟瓶娘告辭,與阿寶騎上馬,回了上封城。
再沒出西園,某日午時,懷藏卧在貴妃榻上睡着,四個白欺近咬走她手上握的蚱蜢,轉身就跑走。
懷藏登時被擾醒,意識到發生什麼,摸到擱旁兒的帷帽,趕緊起身去追四個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