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留宗與鐵成泉因此一事,結為了兄弟,因為年長,白留宗成了大哥,江湖人重義,他們整合了岚州武林的力量,反對朝廷,自治了起來。而後,古州州牧程子豚要出兵岚州,但古州的名門正派多與白留宗有交情,那程子豚雖不似李甯柏那般輕蔑江湖中人,卻是近邪疏正之輩,這樣的人豈能是個什麼好官?是以在他領兵進岚州時,牙署也被古州的名門正派占據了,以響應白留宗。”
雲璟突然有感而發道:“倘若程子豚近正疏邪,豈會如此?近歪邪,大事來時,歪邪之輩冷眼旁觀,近正賢,事到臨頭,正義賢士凜然而上。倘若程子豚近正疏邪,縱然古州的正派人士與白留宗有交情,亦斷不可能助白留宗,反而盡力會保住程子豚的後方吧。”
他頓了頓後,又說:“那之後,各州有不滿朝廷的人士,都投奔岚、古兩地,他們納四方之人為己用,實力就慢慢壯大起來,開始正經的與朝廷為敵。”
南風明灼聽了含笑,舉自己的酒杯予雲璟,“來,潤潤喉。”
雲璟接酒飲下,南風明灼才道:“你講得很細,我們知道岚州才是匪賊的主力,而岚州匪賊的組成,不論是剛開始起的,還是後來投奔的,都是較為複雜,那個卧龍幫有别号叫匪幫,你應當知道。”
雲璟道:“是,這是一個近幾年才興起來的幫派,原先就是一夥落魄的人,又不肯做乞丐,就幹起了攔路打劫的勾當,不僅劫商販貪官富戶,連過他眼皮子底的老百姓都不放過,但如今經鐵成泉的教導,個個練得一身武藝身手不錯,你莫不是想說,那些匪賊組成較為複雜,如一盤散沙,不足為慮?還是想使什麼離間計?我告訴你,離間計已經試過了,根本行不通,而且他們雖然龍蛇混雜的,但絕不是一團散沙,他們因義而聚舍生忘死,那份勇猛普通士兵難擋。”
南風明灼笑了笑道:“這就是我為什麼讓你防守,不要進逼的原因,當我們進逼時,他們确實會為了義氣舍生忘死,同仇敵忾一緻向外,但當我們不管他們了,卧龍幫的鐵成泉是匪出身,長輝劍派可是名門正派,他們道不同,肯定會有分歧,除非一方徹底改變,但據我所知,鐵成泉惡習難改,他們是你攻則合聚,放任則矛盾,我就等最後的時候了。”
“與我說說。”聽此言,雲璟知道南風明灼肯定在岚州埋了深線,有别人比不及的情報。
南風明灼道:“鐵成泉有勇有謀,但同時他也是個好女色的人。那時候,他想要娶婵娘,與白留宗提了,想着白留宗作為長輩,能做決定,但白留宗問過婵娘後,回複鐵成泉,婵娘已然有心上人,是自己那不肖的九弟子。”
“隔了幾日婵娘就與白留宗的弟子倉促成婚。據說鐵成泉私下暴怒了一場,想必那事在他心中,埋了些對白留宗的不滿。當然,也不至于翻臉的。後來,鐵成泉的小妾對鐵成泉講白留宗的壞話,鐵成泉一巴掌把小妾打跑了,人再也沒回去過。就在不久前,鐵成泉喝醉了酒,身邊沒有女人排解,便在馬棚裡強了一名良家女子。”
“事後那女子投井而死,女子的父親在州牧牙署外痛哭喊鬧,要讨公道。白留宗與衆匪歃血為兄弟時,定下了規矩,不能搶掠,不能□□,于是依規重處鐵成泉,安撫了喪女的老父。”
“鐵成泉傷卧在床時想必是抑郁之極。白留宗原本要去看他,但恰逢自己夫人難産,就沒去成,托另一個兄弟去開解看望鐵成泉,那個人終也沒去成,被人灌醉睡着,醒來渾忘記了這事。”
“接下來,白留宗喜得幺子熱熱鬧鬧,鐵成泉重傷在床凄凄冷冷,有個名叫青木的男人進鐵成泉房裡,在鐵成泉面前撺掇挑撥。”
“鐵成泉對白留宗已然動了殺心,隻需要再于他們之間制造點事,就差不多。到時鐵成泉有何動作,我的人會暗自給白留宗遞消息,讓其提前防備鐵成泉。”
“最好當然是鐵成泉死在白留宗手中,我們再兩路兵馬分挺進岚州,彼時岚州匪衆元氣大傷,白留宗若頑抗是敗局已定,我招降将一招一準。”
雲璟問:“倘若匪衆敗局已定,你還要招降白留宗?”
“嗯。”
雲璟道:“朝中豈會同意,必會召白留宗進京,與朝廷為敵後被招安的人,曆來沒有好下場,他進京很有可能還是會被殺吧,這不是壞你的聲名,好像你騙他歸降似的。”
南風明灼笑了笑:“到時自會再有法子。”
白留宗與鐵成泉若相決了,自然隻能留其中一個,南風明灼是傾向于留白留宗,因為鐵成泉是匪的出身,殺人放火□□擄奪都幹過,并不憐惜旁人的性命,反觀白留宗行事不同。
彼時滁州災民過多,白留宗開倉放過糧,這久對岚州的治理也得宜,井井有條,百姓并無大動。
與其選擇一個品性不端的鐵成泉,南風明灼當然選擇白留宗。
“若是别人招降白留宗,白留宗肯定未必會信,可能未必會降,若是你,白留宗定然信服的。”雲璟頓了頓,又問,“那個叫青木的,撺掇鐵成泉的是你的人?”
南風明灼神态平靜清淡:“不,仇人。”
雲璟驚了一驚,确定南風明灼不是促狹,笑歎道:“仇人都幫你,這什麼好氣運,我就奇,你在裡面的眼線怎麼能埋那麼深,他們的一舉一動仿佛你都了如指掌。”
南風明灼甩了雲璟一個笑話的眼神:“埋得早,又能耐好,自然能埋得深。”
雲錦想想也是:“我說你怎麼看起來像幾乎不太關心剿匪的事,連軍營平素都不大踏進,原來是心中早有城府安排,收到你的信文時我還以為是京城的催促,你終于頂不住了呢。”
說着,雲璟看到幾案上懷藏掉落的零嘴——兩粒榧子,覺得肚子有點餓,摸過來捏碎殼,丟到嘴裡咀嚼,然後笑着與南風明灼打趣問:“你在屏後面是藏了一隻老鼠麼,怎不停窸窸萃萃的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