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清這才明白,趙玉瑤的身份果然不簡單,她的爺爺竟是三長老。雲清假作思索片刻,點頭答應:“近日我确實無事,閑得很。你若缺人,我便走這一遭。隻是我的靈田需要有人照料,不知我離開後,會有人看守靈田嗎?”
趙玉瑤見她答應,立刻說道:“你去是再好不過了。下山期間,我會安排人替你照看靈田,山中一切不用擔心,你放心去。”她從桌上取出一塊令牌遞給雲清:“這是令牌,給你一塊,充當信物。凡求助者,見此令牌,便知是我趙家前來救援的。”
“月玲,把地圖交給雲姑娘。”趙月玲從抽屜中取出一個木盒,打開後,将一張卷好的地圖遞給雲清:“雲妹妹,請收好。”
趙玉瑤接着說道:“雲清你看好了,這地圖上所标之處,便是你此次下山要救援的地方。另外,這是你這個月的俸祿。”她将一袋靈石放在桌上,“祝道友一路平安。”
“多謝了。”雲清收好地圖和靈石,離開了清和殿,便下山前往趙家莊。她拿出下山的令牌,遞給大門兩側的侍衛查看,獲取通行許可後,邁出了山門。
她取出路線圖,按圖索骥,動身前往目的地。路線圖上有兩個醒目的紅色标記,一個是趙家莊,一個是陳家。趙家莊離雁歸山更近,雲清決定先行前往。
她施展身法,如靈鳥般迅捷,徑直朝目的地飛馳而去。此時天空陰雲密布,太陽被厚厚的雲層遮擋,發不出一絲光芒。雖是夏季,但氣溫随着連綿的降雨大幅下降,如臨深秋,寒意逼人。
雲清沿着河流尋找趙家莊。趙家莊位于翠山河北部的平原,地圖上标記的隻是大緻位置,但隻要沿着河流走,靠着地圖指示的方向,想必很快就能找到。或許路上還能碰上一些凡人,詢問路徑,省些功夫。
河中慘象不斷,流水不時裹挾着浮屍飄過,有的隻露出個頭,有的全身露出。屍體在水中浸泡已久,身體發脹發臭,在遠處都能聞到一股惡臭味。雲清見了不少死去的生靈,卻未見一個活口。她心中悲憫,速度也漸漸慢了下來。
她的六識極為敏銳,聽到一聲輕微的呼喊,像是有人在喃喃自語。那聲音細小,很容易被人忽略。她仔細傾聽,是人的聲音,還有手掌拍動水面的聲音。
雲清眺望河面,半裡外有一個浮在水面上的人,躺在一根被勾住的浮木上。那人命在旦夕,沒有做任何大動作,隻是微張着嘴,扯着嘶啞的喉嚨反複喊着“救命”。他的手掌拍打着水面,隻盼動靜夠大,能被人聽見。
雲清趕過去,發現是個身高七尺的男子,衣裳濕透,全身發白,手腳有些鼓脹,衣冠不整。他瞪大眼睛,眼中布滿血絲,手腳微微抽搐。看到雲清靠近,他眼中閃過一絲希冀,但随即像被吹滅的蠟燭一樣,合上了眼睛。
雲清上前察看,将手指橫在男子鼻孔處,發現他還有呼吸,隻是氣息微弱。她一把提起這人,放到河岸上,一掌拍在他腹部。隻見這人翻身作嘔,吐出許多污水、水草,甚至還有小魚小蝦,氣味難聞至極,雲清不得不封閉了自己的感知。
嘔吐過後,男子面色稍顯紅潤,但依然虛弱無比,呼吸卻平穩了許多。雲清驅使靈氣将他身上的污物清除幹淨,又渡了一絲靈氣在他體内遊走一周,才停了下來。
男子悠悠醒轉,看到的是昏暗的天空、落下的雨滴,以及一個神情清冷的女子。雲清問道:“醒了?你身子怎麼樣?還像之前那般虛弱嗎?”
男子艱難地爬起來,側身站在雲清身邊,拱手虛聲道:“多謝恩人救命之恩。”說完,他忽然跪倒在地上,向雲清叩頭。他磕了一個又一個,直到自己認為夠了,才艱難地站起來。
雲清問道:“你叫什麼名字?是哪裡人氏?”男子回答道:“小子是趙家莊人,叫趙鐵牛,就住在翠山河的北面平原上。”
雲清心裡盤算了一下,說道:“你算是命大,被河流沖到這裡,又被這木頭扯住,不至于被沖到更遠處,還遇見了我。”她又問道:“瞧你這番樣子,身子可好了些?動得了腿腳嗎?”
趙鐵牛低聲回答:“小子已經好多了,此時已能使上一些力氣了。”雲清點了點頭,說道:“我姓雲。既然眼下你使得上力氣,手腳不再發軟,你又是趙家莊人,你願同我一道回趙家莊去嗎?”
趙鐵牛激動地說:“當然,當然。”雲清說道:“既如此,你待會兒可要安靜些。”話音落地,她一把提起趙鐵牛,施展身法,繼續往前飛馳而去。
趙鐵牛被吓得大叫,但很快安靜下來,給雲清指路。雲清提着趙鐵牛,按着他所指的方向,徑直奔向趙家莊。翠山河水流洶湧澎湃,遠勝以往。不多久,兩人看到一片低窪的平原,就在河旁不遠處,平原上零星點綴着幾座小山丘。
趙鐵牛看到這片平原,興奮地說:“恩人,俺曉得路,俺們趙家莊就在這片地兒,估摸着,俺們離趙家莊不遠了!”雲清“嗯”了一聲,又看了看地圖。趙鐵牛也沒有在意,自顧自地高興着。
又過了一會兒,離平原更近,山丘的綠色越發顯眼。趙鐵牛忍不住大聲叫道:“仙子,過了那座山丘,再走幾裡地,便離俺們趙家莊不遠了,俺們快到了。”他手指着其中一座小山丘,無比興奮。
雲清微微點頭,說道:“你莫急,這兒離趙家莊尚有段距離,等再近些落地也不遲。”趙鐵牛心裡也知道這個道理,但家園近在眼前,心裡激動難抑,還是有些忍不住。隻是聽到雲清的話,才強忍住激動,老實說道:“是俺忒心急了些。”說完,他便不再出聲,靜靜地待在那兒。
雲清觀察周身地貌,發現此處靈氣波動異常,不禁皺起眉。她挑了塊相對平坦的高地,飄然落下。
趙鐵牛看着高地下的一切,先是愕然,然後是悲怆,幾近要流下淚來。他想開口說話,一時間竟啞了聲,傾吐不出一個字。之前在遠處沒有瞧見,如今親眼所見,哪裡還是活人居住的地方?到處都是洪水,大水淹沒了一切,屋子、樹木、田地都被淹了,水上還漂浮着一些木頭家具……
趙鐵牛的眼睛突然變得紅紅的。他側過臉,呆呆地看着雲清,滿臉悲戚,哀聲說道:“恩人……”隻說出了兩個字,雙手就猛然環抱住,蹲在地上痛哭起來。雲清拍了拍他的後背,說道:“這趙家莊應當還有活人留存,或許結果沒那麼糟糕。你先不要過于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