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戲時懶得再糾結好不好笑的問題。時間之神究竟活了多久,誰也說不清。連神仙都搞不明白的“感受”流失,她從哪兒知道原因。
她的注意力重新落回地圖上。
那位夫人——也就是奶娘,當初告訴她野林子的方位時,正坐在一條長長的官道旁。虞戲時根據自己趕往野林子的路線,倒推出奶娘當時的位置,用毛筆畫了個圈。
“我困在插叙劇情的時候,655年這個時間節點會正常流逝嗎?”
雖然她知道,從“插叙劇情段”脫離後,自己再次接上了655年的劇情——因中箭陷入了昏迷。那麼很有可能當時655年時間是停滞的。
“不會。”離惘的回答果然不出所料。
也就是說,從奶娘在地圖上标記的位置出發,沿着官道前往柳城,才過去三天——虞戲時是三天前回到了655年。
按照他們三人的趕路速度——奶娘和質子體力不支,每小時最多走三公裡左右。一天二十四小時,扣除八小時睡覺和三小時休息,還剩十三小時。
13乘以3等于39。
三十九公裡。當然,這隻是個粗略估算。虞戲時屆時還得需要一頭騾子或者馬,再算出她騎着馬追的時速,到時這三人會出現的大概位置。
離惘坐在她面前,看着她塗塗畫畫。
“這些都是什麼?”離惘問。
“我要動身了。”虞戲時将地圖收好,站起身來,正打算走,卻突然想到了什麼,“你能不能直接帶我飛到我畫圈的地方去?”
“不行。我隻是看熱鬧的,并不能提供幫助。”離惘毫不猶豫地拒絕。
“你不能提供幫助?你兩次控制我殺人——而且美名其曰是幫我,這還不算提供了幫助?”虞戲時反問道。
“不大一樣。”
“哪不一樣?”
“不好解釋。”
“算了。”虞戲時放棄了,擡腿便走。
後門沒關,明月看見她的動作,追上來:“姑娘,你不吃點東西再走?不然到時暈過去,還得回我這兒看病。”
虞戲時道謝,抓起桌上的兩塊幹餅往嘴裡塞,将嘴裡塞得鼓鼓囊囊,就開始往外走。
“你要去哪?”明月仍追着。
“去找我朋友。”虞戲時跨出門去,隻是下一刻,又倒退回來,“這附近哪兒有能賣赤髓的地方?”
“确實有,在出黃縣的官道邊,有買賣赤髓的地方。姑娘倒是和送你來的那位俊俏公子有些默契,你的診費呀就是他賣了赤髓換來的。”
“什麼?送我來的那位公子……?”
“對呀。我沒有赤髓,不過聽說挺疼的。那位公子交過診費走的時候整張臉都還是慘白的呢。”
……
他還真是什麼都不欠。
不過,6歲時,虞戲時并不曾告訴景飼生她的名字。縱然景飼生的記憶裡有了這麼一個小丫頭,可知是她?
若不知當年賣赤髓換診費的人是她,那如今又為何願意為她這個跟屁蟲付出這麼大代價。
不對不對。
“他不是靈力者嗎,何來的赤髓?”虞戲時驚訝道。
明月笑了一下,“他既是靈力者,也有赤髓。許是父母是靈力者與無靈者的緣故。隻不過就算是這樣的夫妻,也很少能生出這般‘天賦異禀’的孩子,他算是稀有。隻不過這樣的人,身上通常會反噬出不一樣的毛病出來,就不知道他可有病症在身了。”
虞戲時凝眉。
“他對你這麼好,你們可是青梅竹馬?”明月好奇問道。
虞戲時搖搖頭,“這不,我成天追着他跑,他瞧都不瞧我一眼。”
不僅如此,他恐怕對她還有大誤會——趨炎附勢,喜歡有權有勢的男人;如果知道幼時救他的姑娘就是她,恐怕還有個謊話連篇的印象。
明月笑:“我聽他說還有三年便可行弱冠之禮,屆時說不一定……”
虞戲時看着她的眼神,便知她在腦中幻想出了一個小世界,看來有些寫話本子的能力。
離惘在一旁撐着下颌,看看虞戲時,又看看明月。片晌,說了句,“啧,他都告訴明月他的年紀,可曾告訴過你?”
虞戲時:“……”
他連真名都沒告訴過我。
-
曾為她取赤髓的大夫是騙人的。
還說什麼頭回疼,再取就好受了。
雖的确不如頭一回那麼疼,但還是夠虞戲時喝一壺的了。而且如今的赤髓價格,比曾經降了一半不止。還是虞戲時好說歹說,一成赤髓才換了八百兩。
“夠不夠買一隻驢子趕路?”要走時,虞戲時這樣問掌櫃的。
“趕路的話,可以買一隻兔子。”掌櫃的說。
“?”虞戲時不解。
當綁在一隻巨大靈兔的背上,由它一蹦一跳地“馱着”前進時,虞戲時真覺得自己病了。
腦子有病。
這隻靈兔也十分嫌棄她,仿佛在用眼神說:你身上多少錢夠你嫌棄我的。
當然了,這是第一回見面時用眼神交流的。現在虞戲時已經讓掌櫃的綁着自己,面朝天躺在它的背上,不知道它眼神裡還有沒有嫌棄了。
好在這兔子速度也不算慢,比人快速跑起來時再慢一些,好歹還能為虞戲時節省體力。
身上還剩了錢換了些吃食和水,至少七天内應該是餓不死了。
之後的事,之後再說吧……實在餓的話……不是還有隻靈兔嗎?
靈兔好像感覺到了什麼,忽然被絆了一下,虞戲時本就被颠得胃裡翻江倒海,這一下直接把她魂甩飛出去逛了個圈。
追趕的時間裡,虞戲時也已經計算出了以她的時速,追趕上這家人時他們可能出現的位置。屆時隻需要在這個位置停下,排查附近的區域。
首先得排除三人根本不會去的地方。以她粗略的了解,他們是跟着流民隊伍一起行動,應該不會脫離人群,冒險走那些危險的小路。就算休息,八成也會選在官道附近。
不過路上可能發生各種意外,所以沿途可供躲藏或歇腳的地方都得排查一遍。最後,再去那些可能性最低的叢林地帶查看。
虞戲時下兔時,兔子就變成了巴掌大小,縮進了她的衣袖裡。
她不免懷疑,這種可大可小的肉……能吃嗎?
“你就在紙上這麼圈圈寫寫,就算出了他們會出現在這裡?這是算命麼?”離惘出現在她身邊。
這次虞戲時沒有被他吓一跳,故弄玄虛挑眉道:“是。一支筆一張紙,我能算出很多東西。要不要給你算算?五十兩銀子一次。”
“……”離惘嘴角抽了抽,“給神仙算命還騙錢你真是頭一個。”
“怎麼叫騙?我的實力你不是都瞧見了麼?”
“人還沒找着,實力尚未可知。”默了默,他又道,“那你怎麼知道景飼生能找到這裡?”
“我是靠腦子,”虞戲時點點自己的腦袋,“他不一樣,他是靠這個。”
說着,她做了個展現手臂肌肉的姿勢。
“靠武力?”離惘理解着。
“不不,靠靈力。”虞戲時不過是看看自己有沒有肌肉而已。
離惘嘴角又抽。
你這動作跟靈力也不沾邊啊。
他越想越氣悶,非得叫她知曉,靈力者何等風姿絕世才行!
他眼神一定,周身蕩起一層素白靈光,衣袍翻飛,下一瞬,他足尖輕點,身形如驚鴻掠影,倏忽間已立于十丈外的一株古松之巅。
松枝微顫,他倒是穩如山嶽,單手負于身後,另一手并指幻劍,指尖凝聚一點璀璨星芒。
“看好——”
話音未落,他指尖星芒化作一道貫日長虹,直劈而下!
“轟——!”
遠處一座丈許高的青岩應聲炸裂,碎石飛濺,被淩厲的劍氣絞成齑粉,紛紛揚揚如雪飄落。
離惘收勢而立,神色淡然,仿佛方才那一劍不過是信手為之。他轉過身來,身後如雪的碎石仍洋洋灑灑,可以看出是刻意放慢了墜落的速度。至此,他總算暢快了些:“這是最低級的靈力。”
“……”虞戲時拊掌,好裝。
這是認真在裝。
他撫撫身上褶皺,回來她面前。
-
虞戲時離開後不久,明月的屋子裡來了三個女子。
為首的女子氣場強勢,蒙着面紗,先是簡單地掃視了一圈屋子,而後看向捧着竹擔驚訝又害怕地站在原地的明月,直截了當道:“方才來治病的那位公子與姑娘呢?”
“他…他們走了。”
“走了?走去哪裡?”
“我,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