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憶始終沒有轉身。
她怨他嗎?
說不清。
分手是她提的,先走的那個人是他。
除了那次激烈争吵,之後半年再未吵過,本來她和他都是理智又克制的人,那次爆發不過是積壓的情緒到了頂點,沒繃住。
吵完徹底冷靜,可沉默與小心翼翼讓彼此都痛苦。
提出分手那刻她也料到了結局是什麼,他那麼高傲的一個人,又是在感情裡遷就她的那方,在她說出分手二字之後,怎麼可能裝作若無其事,更不會死纏爛打。
當時他盯着她看了很久,最後問:“想清楚了?”
她點頭。
離開前他把一切安排妥當,他一直以為她家庭條件一般,能出國讀書是靠全額獎學金,于是走之前将房子和她的生活所需全部安排好。
那天她在他的書房加班,他敲門:“要送送我嗎?”
她當時在敲代碼,指尖不由自主顫了顫,腦中也空白一片,不知自己接下來要敲什麼。
見她坐在電腦前沒動,他沒再強求,“很抱歉,比你大幾歲卻沒有讓着你,結束得這麼不體面。”
在此之前,他們已經很久沒有心平氣和地說過話。
“在這邊如果遇到自己解決不了的問題,可以聯系詹良。聯系我也可以,我會替你處理好。以後照顧好自己。”
這是他跟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随後,門緩緩合上。
她緊盯關上的那扇門怔怔出神,聽着他的腳步聲越走越遠。
從書房窗戶就能望見樓下院子,她卻沒挪步過去,應該是不敢看着他的車離開。
那天波士頓正好在下雨,大風刮着樹枝作響。
不知過了多久,她走到窗邊,自己車旁的那個停車位空空蕩蕩。
再也沒忍住,眼淚簌簌滾落。
她知道,他這一走,他們再不會有以後。
後來她無數次想過,如果那天她下樓送他,他還會不會走?
可就算那次沒分,之後呢?
他們的矛盾還是翻不了篇,過不了多久依舊會身心俱疲。
因為路程就是确确實實存在的那麼個人。
而她和他的開始又沒有什麼愛,不比她和路程的開始。
這個死結無解。
……
正走神,鐘憶感覺身後有動靜,回頭一看,是自己的帆布包差點從座椅滑下來,周時亦動作快,一把抓住了。
“謝謝。”
她伸手欲要接過來,但男人沒給她。
周時亦把帆布包擱在腿上,仔細撫平包面褶皺,打量上面的那幅畫。
“這是你幾歲時?”他問道。
鐘憶:“三四歲吧。”
她剛才并沒有生氣,隻是提到過去難免心緒難平。
他既然主動遞了台階,她也願意好生回答。
周時亦微微點頭,拎起包帶,獨立座椅足夠寬敞,他順勢把包放在了自己身側。
鐘憶的視線在帆布包與男人輪廓分明的側臉之間逡巡。
周時亦偏頭,示意她手中的水瓶:“還喝嗎?”
“不喝了。”
本來也不渴。
周時亦伸手:“給我。”
瓶蓋一直在他手裡,他旋緊後将礦泉水瓶放在杯托裡。
她說分開後她也難過。
但她不知道,這幾年他是什麼心情。
稍頓。
“項目如果不想參與那就先不參與。等哪天你不怨我了,我們再聊這事。”
不愉快的話題就此打住。
鐘憶想說,等到那一天或許項目早已結束。
不再去想這些煩心事,她岔開話題:“那天選的戒指不合适。”
她手上沒戴戒指,周時亦還是下意識瞥了一眼,問:“尺寸不合适?”
“不是。想再要一枚,訂個大點的,婚禮戴。”她沒說是父母的原因,就當自己想要兩個戒指。
“行。從江城回來就給你訂。”
周時亦提前和珠寶旗艦店的店長預約了時間,并簡單告知自己的需要:【大克拉,婚禮戴。】
店長:【好的,周總,我在店裡等你們。】
果然如她所料,那天鐘女士選的鑽戒個頭實在太小,至少襯不起周時亦那樣家庭的盛大婚禮。
現在她基本可以确定,兩年前這位周家四公子定制的那枚稀有鑽石戒指并非是送給鐘女士,不然何須再另外定制婚禮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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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北城飛江城,兩個多小時的航程。
下午一點鐘,飛機落地。
周時亦安排了接機,将鐘憶一直送到座駕前,他本人沒有在江城停留的打算。
“要在鎮上待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