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動的心,顫抖的手。
沈令月緊緊攥着拜帖,因為太過用力,硬質名帖的邊緣都被她捏起了一小片褶皺。
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閉上又睜開,睜開又閉上,如此重複了好幾次,才确定自己沒有看錯。
燕宜!
是她的筆迹!
燕宜外公是國内有名的書畫大家,燕宜從小跟他學書法,一手字漂亮極了。
以前她和燕宜在自習課上偷偷傳紙條,都被她夾在本子裡仔細收好,時不時還會拿出來回味一番,就是這個筆迹,她絕不會認錯!
沈令月猛地擡起頭,直勾勾看向劉媽媽,語氣急切:“這是誰送來的帖子?!”
劉媽媽被她幽黑的眼瞳直直盯着,吓了一跳,原本要說的話都忘了,隻喏喏道:“是,是周大小姐啊。”
沈令月攥着帖子,仿佛丢了魂,“周大小姐,燕宜……周燕宜!”
劉媽媽求助地望向趙岚。
三小姐高興過了頭,怎麼都開始說胡話了?
“月兒,月兒?”
趙岚連着喚了幾聲,将沈令月的思緒拉回現實。
她努力調整好表情,卻還是無法控制微微顫抖的指尖,又擠出一個古怪的笑臉,“母親,燕……我說周大小姐,她怎麼會給我送帖子啊?”
趙岚輕描淡寫:“沒什麼,就是我讓劉媽媽帶禮物去探望了一下周夫人。”
沈令月反應很快,“就是那個到處散播周大小姐忤逆不孝,還把她攆到莊子上的繼母?”
不知為何,趙岚突然從她的話裡聽出了幾分殺氣……
“正是。”趙岚點頭,輕咳一聲,“你和周大小姐将來要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我們兩家也要走動起來。”
劉媽媽急着替她表功,“三小姐,夫人可都是為了您好啊。”
瞧瞧,這現成的把柄送到手上,周大小姐可不就得乖乖低頭,上門服軟了嗎?
沈令月松開手,把帖子放到桌上,仔細地把邊角處的褶皺捋平,擡頭對趙岚笑得燦爛。
“多謝母親!我明日就在家等着她上門來了!”
*
翌日,天光未明,府内各處都還未起身,偌大的宅邸幽深而寂靜。
青蟬想起沈令月的牙粉用完了,蹑手蹑腳推開房門,打算趁小姐還沒起床,趕緊拿一盒新的替換上去。
然而她剛一進屋,就見黑漆漆的屋子裡站着一條瘦長人影,披頭散發,小臉雪白……
!!!
青蟬好懸沒尖叫出聲,理智讓她定睛細看,後背瞬間冒出一層冷汗。
“小姐!”她壓低聲音,帶着後怕的驚慌,“吓死我了,你這是幹嘛呢?”
青蟬又往裡走了兩步,才看見房間裡亂的不成樣子,衣櫃門大敞着,裡面的衣裙都被倒騰出來,亂七八糟地堆在小榻上,梳妝台上也擺滿了各色琳琅首飾。
她捂着胸口嘟囔:“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府裡讓人抄家了呢……”
“青蟬,我睡不着。”
沈令月聲音幽幽,拿起兩件衣裳輪流往身上比劃,“你說這件好看,還是這件?”
青蟬恍然大悟。
小姐一定是想狠狠殺一殺周大小姐的威風,務必要打扮得光彩照人,将她比到泥裡去!
她目光掃過滿榻衣裙,很快挑出了一套搭配。
“穿這套怎麼樣?上個月新做的,還沒上身過。千針紡的金娘子知道小姐得了聖上賜婚,特意推了别人家的活計,專門給你做的,瞧瞧這做工,這配色,這刺繡……”
沈令月點頭,“那就這套吧。”
她昨晚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着,滿腦子都是那份拜帖。
燕宜的字迹像是活了過來,彎彎曲曲的筆畫變成無數條小蟲子,瘋狂往她腦子裡鑽,讓沈令月又期待又膽怯。
真的會是燕宜嗎?還是隻是同名的意外?
可她是打遊戲猝死穿來的,燕宜一向是早睡早起養生達人,不會也這麼倒黴吧?
再說按照穿書界定律,有她一個倒黴蛋就夠了,用不着再搭上一個吧?
是燕宜,不是燕宜;是燕宜,不是燕宜……
沈令月就這樣在床上翻騰了半宿,直到外面天都開始亮了,她又跟着了魔似的,開始翻箱倒櫃試衣服。
直到青蟬将她按坐在梳妝台前,忽然呀了一聲。
“小姐,你都熬出黑眼圈兒了。”
這樣怎麼能豔壓周大小姐呢?
她提議:“時間還早,我調個珍珠粉膏子給你敷一敷吧?保證小姐的臉蛋比剝了殼的荔枝還白嫩!”
又搖頭,“不不不,光敷珍珠膏還不夠,我讓小廚房趕緊燒熱水,直接泡個花瓣浴,讓全身都香噴噴!”
沈令月不明白青蟬怎麼突然就燃起來了,不過她熬了一宿,确實有點困乏,便任憑她擺弄去了。
如此折騰到了上午,終于,在青蟬和霜絮合力打扮下,沈令月一身新衣,發髻精巧,滿頭珠翠,貴氣逼人地坐在了待客的小花廳中。
實心的金簪有點沉,沈令月剛要低頭,就被青蟬捅了一下後腰。
“……坐直了,氣勢不能輸!”
沈令月:?
但很快,随着二門處婆子來報,周大小姐已經進了大門,正往後院來,她的心髒開始不受控制地狂跳,伸長了脖子,死死盯着門口。
直到一抹修長纖細的身影撥開門前垂柳,緩緩走進院内。
沈令月再也按捺不住,如出膛的小炮彈一般飛了出去。
速度之快,讓正要拿出大丫鬟氣勢的青蟬當場愣住。
……她那麼大一個小姐,怎麼突然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