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月大步跑了出去,此刻她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視線和心神全是朝着自己微微加快腳步走來的那個人。
仿佛除了她們,整個世界都是靜止的。
燕宜隻覺得眼前一花,下一秒,雙手就被對面的少女緊緊攥住。
皮膚相觸的那一刻,數日來所有的懷疑和迷茫,日日夜夜的輾轉反側,一瞬間全都有了答案。
兩個人站在院子中間,緊緊拉着手,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誰也沒有說話,又好像什麼都說盡了。
一股酸意從鼻腔直沖天靈蓋,沈令月眨了眨眼,努力不讓自己掉下淚來,她直直看着對面的少女,鄭重地,緩緩開口:
“……瑪卡巴卡?”
周燕宜唇邊的笑容微微凝固,好一會兒才無奈地開口:“依古比古。”
真是的,都多少年沒用過這麼幼稚的接頭暗号了。
沈令月眼中爆發出狂喜,懸在眼角的淚終于噼裡啪啦掉下來,卻是激動的。
她拉着燕宜的手不肯放開,整個人仿佛失去了語言能力,“你怎麼……我……我們……”
燕宜比她還能維持幾分鎮靜,尤其是在看門婆子和那兩個追出來的丫鬟面前,沒忘了二人還是死對頭的設定。
她反握住沈令月的手,細長的指尖在她掌心輕輕撓了兩下。
“沈三小姐。”
她一闆一眼地開口,竭力控制自己微微顫抖的嗓音,“有什麼話我們先進屋再說?”
沈令月回過神來,連連點頭,“好好好,都聽你的。”
她拉着燕宜往前走,一邊繞着她轉圈,一邊卻又不肯放開牽住的手,活像是走丢的小狗終于找到了主人,生怕她再松開了牽引繩。
追出來的青蟬看到這一幕,眼睛都直了。
小姐,說好的豔壓呢!你怎麼表現得這麼……谄媚啊?
沈令月此時已經完全顧不上其他人了,拉着燕宜進了卧房,随即堵在門口,鄭重道:“你們都回自己屋裡待着去,沒我的命令不許進來。”
“小姐,那茶水和點心……”
青蟬話還沒說完,房門就關上了,随後傳來咔哒一聲。
不光關上,還反鎖了?!
青蟬求助地看向霜絮:“完了,她倆不會在屋裡打起來吧?要不要告訴夫人啊?”
等了好半天,才見霜絮慢慢搖頭。
“不會。”
“——就算真打起來,也是小姐赢。”
青蟬想了想好像也沒毛病。
不用伺候了,她拉着霜絮往回走,一邊嘀嘀咕咕:“周夫人也太狠心了,瞧瞧都給周大小姐餓成什麼樣了?剛才進院我就吓了一跳,還以為誰家衣架子成精了呢……”
房間裡,沈令月捧着燕宜瘦骨伶仃的臉蛋,心疼得直掉眼淚。
“寶寶你怎麼瘦成這樣了?是不是惡毒繼母故意陷害你,打你罵你,不給你飯吃,還讓你去河邊洗衣服?”
燕宜又感動又好笑,哄小孩似的給她擦眼淚。
“我沒事。就是原身被丢在莊子上不聞不問,發燒燒了三天,然後我就過來了。”
燕宜跟沈令月的情況不太一樣,她是接收到了原身完整記憶的,所以一穿來就知道自己的處境,拼着一口氣爬出了房間,找到了莊子上唯一有可能救她的,生母留下來的人手,得到食水和藥物。
本以為她還要在莊子上被關些日子,才能找到辦法回京城,确認“沈令月”是不是她認識的那個閨蜜小月亮。
沒想到昨天繼母突然派人過來,陰陽怪氣了一通,就把她接回來了。
燕宜這才知道是沈家從中出了力,心中的猜測又肯定了幾分,趕緊寫了拜帖,又故意用自己的筆迹試探。
指腹輕輕擦去沈令月眼角淚痕,她看着閨蜜吃的白白淨淨的小臉,有種如釋重負的欣慰。
“還好你在這邊沒受什麼苦,我就放心了。”
沈令月眨眨眼,哇地一聲哭得更厲害了。
她緊緊抱住燕宜,抽抽涕涕,“你看你都瘦成什麼樣了,還有空擔心我……”
後背上的骨頭都硌人了!
燕宜被她整個熊抱住,動彈不得,隻能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安撫,“這不算什麼,多吃點就養回來了。我隻是……看到你還活着,真好。”
說到最後,她聲音裡也帶了哽咽。
她到現在都覺得好像是做夢一般——明明前天晚上還跟她興緻勃勃地商量放假去哪玩的人,第二天接到的電話卻是噩耗。
她那麼大一個活蹦亂跳生龍活虎能吃下三盤子牛肉的閨蜜,怎麼就……
她們說的最後一句話甚至是最平平無奇的一句“晚安親親”。
沈令月哭聲一滞,沒來由地湧上幾分心虛。
燕宜可不知道她說了晚安之後還通宵打遊戲來着,而且還把自己打猝死了……
為了不被罵,她決定先發制人。
沈令月放開燕宜,上上下下打量她:“不說我了,你又是怎麼穿過來的?”
燕宜沉默了兩秒,一臉茫然地搖頭。
“我也不知道,我一覺醒來……就在這裡了。”
沈令月盯着她看,又長歎一聲,“那我們倆也太倒黴了吧!”
她又抱着燕宜不撒手,像小孩子找到了靠山似的哼哼唧唧:“這裡沒有空調沒有WiFi沒有地鐵沒有馬桶沒有衛生巾……隻有萬惡的包辦婚姻!”
但好在,她現在有燕宜了。
所以也不是不能忍受?
沈令月抓着燕宜的手,“怎麼辦,還有兩個月我們就要嫁人了,要逃婚嗎?”
她越說越興奮,一揮手,“我們私奔吧!我偷電瓶車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