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
開門的瞬間,一隻飛镖一閃而過,釘在了門口牆壁上挂着的靶子正中心的紅色小圓點。
溫初夏下意識愣住:哇,準頭挺好的嘛!
“溫初夏?”
門内,一個少年驚訝地探出頭來,他穿着一件胸前印有小貓頭的白色休閑衛衣,灰色運動褲,腳下踩着拖鞋,腳踝挺細。
他的長相完全是清秀的代名詞,身形颀長,眸淺齒白,發絲輕盈又蓬松,氣質幹淨柔軟的像一朵毛絨絨的蒲公英。
李确把飛镖拔下來,走到門口,問:“你來還書啦?”
溫初夏把書包肩帶卸下來一邊,說:“對,我……”
她剛開一口,屋内就傳來一道蒼老但中氣十足的聲音:“确啊,是誰來啦?”
李确扭頭朗聲道:“是我同學,來還書的。”
“哦,是同學啊,那你趕緊請人家進來吧,門口風大。”
李确立馬彎腰給溫初夏拿拖鞋。
溫初夏忙拒絕:“不了不了,我就是來還書的,就不進來打擾了。”
但李确還是把一雙米色拖鞋放在了地上,客客氣氣地笑着:“這有什麼打擾的。再說了,你還了書就不想再借幾本新的嗎?正好,進來自己挑吧。”
“那,好吧。”
溫初夏不再推辭,彎腰換鞋。
李确家的裝修風格有種上世紀八十年代的感覺,四面單調的白牆挂着大幅的刺繡和字畫,桌椅櫃子之類的家具全是實木的,黑屏的電視機蓋着白色蕾絲罩,讓人一看就知道,這家裡有老人。
此刻,這位老人正坐在客廳中央的輪椅上,和藹可親地和溫初夏打招呼:“小同學好啊,你吃午飯了沒有?”
上了年紀的人打招呼總愛問這個問題。
老爺子頭發花白,慈眉善目,雖然腿腳不便坐着輪椅,但氣色卻很不錯,讓溫初夏心裡下意識升起了一絲親近之意。
“爺爺好,我已經吃了。”
她坐在沙發前四分之一的位置,兩腿拘謹地并攏,把書包放在大腿上,拿出之前借的書,雙手遞給李确。
李确接過書,看出老爺子想和客人聊一聊,于是對她說:“那你先和我爺爺聊會兒吧,我先去書房放書,一會兒你再進來挑。”
“好。”
溫初夏剛把書包放在一邊,就聽見老爺子笑眯眯地問她:
“大閨女,你叫什麼名字啊?”
雖然“大閨女”這個稱呼讓溫初夏有些雷,但她還是恭敬地回答:“爺爺,我姓溫,叫溫初夏。”
“初夏啊……”
老爺子琢磨着這兩個字,片刻後微微點頭:“春深初夏是一年四季中最舒服的一段時間,你這個名字取得好啊,清爽,敞亮——我老頭子記性不好,你剛才說你姓哪個字來着?”
“溫。”
“哦,姓溫啊。”
他又琢磨了一下,誇贊道:“溫這個姓不錯,有股儒雅的意味在裡面,後頭無論添什麼字,組出來的名字都不會難聽……欸,你的全名叫溫、溫什麼來着?”
溫初夏心想“呵呵呵若我拿出溫大便閣下又該如何應答”,一字一字道:“初——夏——”
“什麼初夏?”
“……溫、初夏。”
“溫什麼夏?”
“……”
溫初夏閉眼抿了下唇,睜開,皮笑肉不笑地說:“爺爺,其實我剛才是騙你的,我的真名叫馬冬梅。”
“哈哈哈哈……”
老爺子手裡的核桃盤的飛起,終于承認了:“大閨女,爺爺剛才逗你呢,其實我記性很好,眼睛也清楚,隻是腿腳不太行而已。去,去幫我拿一支飛镖過來,爺爺給你展示一下,什麼叫做老當益壯。”
溫初夏心說你個糟老頭子調皮的很,起身去給他拿了一支飛镖,在電視機櫃的托盤裡。
嗖——
飛镖脫手後,在空中畫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線,然後一頭紮進靶子之下的鞋架上的一隻黑色男士皮鞋。
溫初夏:“……”
從另一種意義上來說,準頭挺好。
老爺子十分遺憾地“哎呀”一聲,把手裡倆核桃啪地放在旁邊桌上,搓着手對溫初夏說:“剛才準頭沒瞄好,大閨女,你去幫爺爺把飛镖拿出來,我再試一次。”
溫初夏沉默地看着那隻插着飛镖的皮鞋,内心掙紮兩秒,起身說:“爺爺,我聽見李确在叫我進去挑書,您先等會兒啊。”
“诶?”
她溜得太快,老爺子沒能叫住她。
進入書房,溫初夏看到的第一幕,就是李确手裡拿着那本被周雅宜坐過的《悲慘世界》,低頭,鼻尖湊近聞了聞。
咦——!
她頓時一陣惡寒,後背汗毛都豎起來了。
“你在幹嘛???”
這爺孫倆怎麼一個賽一個的不正常!
李确這才注意到溫初夏進來了,因為不明白為什麼她反應這麼大,白淨的臉上表情有些懵逼,眨眨眼解釋說:“哦,我發現這本書上有股香味,有點好奇所以就想仔細聞一聞。怎麼啦?”
“沒、沒怎麼。”
溫初夏真後悔出門前多此的那一舉,雙手合十,忏悔中帶着心塞:“有香味是因為我之前不小心把香水灑到了上面,真的很抱歉。”
“沒事,你又不是把書弄破了,不用道歉的。”
溫初夏道歉道的這麼誠懇,倒讓李确有些沒來由的小尴尬。
他把《悲慘世界》放到一旁,溫和地對她說:“你自己看着再挑幾本吧。”
李确家裡最大的房間就是書房,四排幾乎等房間長的書架排排站立,靠窗的牆邊還有兩個小的,簡直跟迷你圖書館一樣。
溫初夏随便抽了三本,放進書包裡,然後就在門口和李确說再見了。
輪椅上的老爺子見她要走,立刻大聲道:“欸大閨女,這就走啦?飛镖你還沒給爺爺拿過來呢。”
“飛镖?”
李确聞言左右看了看,沒找着,問:“在哪兒呢?”
“那兒呢。”
溫初夏略帶嫌棄地往他身後的鞋架一指,提醒說:“掉鞋子裡了。”
李确扭頭一看,還真是。
哪怕作為孫子他也忍不住無語了:“爺爺,你怎麼又亂玩飛镖啊,還讓人家客人幫你撿,你那準頭有多差你自己心裡沒點數嗎。”
老爺子一聽頓時不服氣了,哼哼道:“這就幫着外人教育自己親爺爺來了,果然是男大不中留啊……”
李确耳廓一紅,忙對溫初夏歉意地笑笑,慌亂地解釋說:“你别理他,我爺爺他就是這個性格,他這麼說是在開玩笑呢,你别放在心上。”
“不會的。”溫初夏完全沒在意,也笑着道:“你爺爺挺有意思的,我感覺說不定我老了之後也會這樣愛開玩笑。”
“你們不給我撿啊?看來隻能我自己撿喽。”說完,老爺子水靈靈從輪椅上起身,步伐穩健地走過來,把飛镖從鞋裡拿出。
溫初夏目瞪口呆,失聲道:“爺爺!您不是腿腳不便嗎??”
“你才腿腳不便呢!”
老爺子握着飛镖,挺直胸膛理直氣壯:“我坐輪椅單純是因為覺得輪椅坐着好玩兒,能兩手掄着到處跑,你這個小丫頭可别咒我啊。”
溫初夏啞口無言:“……”
這小老頭,活人氣息未免也太重了吧!
李确看不下去了,忙把溫初夏送下樓。
送完回來,他又進了書房,想把那本《悲慘世界》放回之前的位置。
但書皮散發的香味實在太濃郁了,清清甜甜的奶油桃子,給李确都有點兒整饞了。
他忍不住低頭又聞了聞,然後打開一頁。
裡面竟然夾着張小卡片——
白色卡紙上談兵用圓珠筆畫了一個表情兇兇的庫洛米,下面寫着一行字:
【别以為你這樣我就會放過你】
李确:?
我怎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