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鐘後,教室另一邊。
周雅宜捂嘴打完今天的第153個哈欠,懶唧唧收拾好書包,從座位上站起來,一轉身,居然發現時準就站在三班教室門口。
她立馬精神一震,人不困了,腳也不軟了,背上書包,快速繞過幾個礙事的凳子,來到時準面前,臉上揚起一抹羞澀的笑。
“時準,你找我啊?”
“嗯。我們出去到走廊上說吧。”時準扯了下書包帶。
周雅宜努力壓制住想往上翹的嘴角,有點兒後悔今天偷懶沒畫個全妝,失策了失策了。
她跟在時準身後,二人一起來到外面的走廊。
“你和溫初夏是在鬧别扭嗎?”
沒想到時準第一句話,就把周雅宜腦海裡醞釀出的粉紅泡泡挨個擊得粉碎。
她嘴角肌肉一松,覺得“鬧别扭”這個形容貌似有點程度不夠,但還是點了下頭,目光落在樓外郁郁蔥蔥的梧桐樹上,反問:“你怎麼知道的?”
“你生日那天她告訴我的。她還說,她想親自和你道歉,但……”
什麼?!
周雅宜轉頭看着時準,大大的眼睛大大的震驚:“溫初夏那天想和我道歉??!”
時準見她這麼驚訝,表情也有些遲疑。
難道,那天溫初夏還沒來得及把道歉的話說出口,就被周雅宜“追殺”了?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周雅宜現在的脾氣确實有點太大了。
兩人從小一起長大,時準是真的把周雅宜當做妹妹看待。回想起那個曾經整天跟在他屁股後面,叫他“阿準哥哥”的小女孩,真是天真爛漫又善良。
而現在,居然欺負起同學來了。
“雅宜。”
時準不由得嚴肅起來,雖然音色還是如往常一般溫潤,但眉心微蹙,低沉的語氣雖算不上嚴厲,卻也足夠讓周雅宜感到心驚。
于是她下意識站端正了。
時準:“我不知道你和溫初夏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通過那天的相處,我能感覺到她不是個不講道理的人,你也不是,所以我希望你能找個機會和她談談,誤會解除了才能重歸于好,繼續做好朋友。”
周雅宜:“……”
她滿腦袋小問号——
唉不是,我和溫初夏什麼時候好過了?我們一直都是宿敵,是針尖對麥芒的宿敵好嗎!
你這是從哪兒聽到的虛假新聞啊!!!
“你生日那天她腳扭傷了,我正好遇到就送她回家,順便知道了一些她家裡的事。雖然背後說人隐私不好,但,溫初夏家裡的情況和你其實挺相似的,她爸爸也……”
時準隐晦地頓了頓,繼續道:“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她才會獨自一個人住在學校附近,靠獎學金生活。”
聽到這兒,周雅宜梗塞了兩天的心腸忽然軟了下來,但又礙于面子不想承認,抱着胳膊,眼神别扭地看向别處,嘀嘀咕咕:
“那她也不能在我生日那天那樣對我啊,我才不要原諒她呢……”
時準又道:“而且她還給你準備了生日禮物。隻不過不好意思當面送給你,所以拜托我轉交,你看。”
說着,他把背後的書包轉到身前。
周雅宜直愣愣盯着時準從包裡拿出來透明亞克力塑料盒,裡面的東西,正是她前段時間想特别集齊,但一直手氣不好沒抽到的庫洛米隐藏款盲盒。
“她怎麼知道我喜歡庫洛米的?!”
周雅宜經常在朋友圈曬她買的各種庫洛米周邊,頭像也是庫洛米,但溫初夏又沒加她微信,怎麼會知道?
時準見周雅宜這副表情,知道自己是把她說動了,神色又恢複到往日的溫煦,淺笑着說:“你倆一個班的,應該是她平時留心觀察出來的吧。”
周雅宜啞口無言地看着手中的庫洛米愣神,腦子裡一團亂麻。
溫初夏她真的,這麼關注我嗎?
可我之前明明一直在欺負她呀,雖然也沒有很過分,隻是冷言冷語冷眼多了點,上周當衆坐她桌子就已經是最過的一次了,但……
等等!
周雅宜忽然悟了。
難道溫初夏終于認識到了她之前的錯誤,所以想向自己服軟道歉啦?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絕對不能讓她一會兒被小混混堵了啊!
周雅宜連忙把庫洛米手辦胡亂塞進自己書包,唰地拉上拉鍊,對時準說:“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我突然有急事,先走了。”
看着她慌張離去的背影,時準叮囑道:“記得找溫初夏談談啊。”
“知道辣——”
一跑出時準的視線範圍,周雅宜就立刻掏出手機,給蘇筱筱打去電話。
她語速飛快:“喂筱筱,你趕緊讓那兩個小混混先撤了,我覺得在對溫初夏實施打擊報複之前,我得先跟她聊一聊,感覺我們和她之間好像有些誤會。”
“誤會?能有什麼誤會?”
隔着電話,蘇筱筱本來就偏尖的聲音變得更顯尖銳:
“那晚我們都被吓成那樣了,我還掉進了泳池裡,我不覺得這是誤會。你剛才是不是聽誰說些什麼了?”
“難道是溫初夏知道我們的計劃,所以來向你求饒了?”她猜測。
“哎呀不是,你聽我說……”
周雅宜一着急就習慣跺腳,然而下一刻,她察覺自己身下突然有一股暖流湧出。
怎麼偏偏這個時候來姨媽啊!
周雅宜趕緊轉身往女廁走,同時對蘇筱筱說:“反正你先讓那倆蹲點的别蹲了,報仇的事等我找溫初夏聊了之後再說。”
但蘇筱筱卻咬死不肯松口,說話的語氣也不同于往日小姐妹之間的親厚,而是十分的淡漠:
“雅宜,那天又不止你一個人被溫初夏坑了,我那雙羊羔皮的鞋子可難買了,才穿過一次,被水一泡直接就報廢了。不管你和溫初夏怎麼談,談成什麼樣,我都是不會放過她的,言盡于此。”
“可……”
周雅宜停在廁所門前,剛要再勸,耳邊就傳來電話挂斷的忙音。
她隻能先進廁所墊上衛生巾,出來後,正巧看見溫初夏站在樓外的停車場邊,對着漏氣的自行車一臉牙疼。
周雅宜驚喜萬分,趕緊下樓去找她。
與此同時,樓外。
“靠……”
蹲在自行車旁的溫初夏撐着膝蓋站起來,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
這群小女生是大小姐當太久了沒常識嗎?想讓她騎不了自行車,直接拔氣門芯不就行了嗎,幹嘛要拿刀紮輪胎啊,人家輪胎難道不會疼嗎!
溫初夏煩躁地踢了可憐的自行車一腳,轉身往校門走去。
下樓後,周雅宜發現溫初夏人已經不在原地了,焦急地用目光四處搜尋,很快就發現了她的身影,朝她跑了兩步後又停下來,還是用走的。
周雅宜有月經不調的毛病,特别是在姨媽剛來的時候,但凡吹了一點風受了一點寒,不出五分鐘,絕對痛得冷汗直冒死去活來。
現在恰好有微風吹過,所以她不敢跑。
周雅宜一路跟着溫初夏出了學校,兩人之間的距離原本不算遠,但在周雅宜倒黴地連續錯過三個紅綠燈之後,距離逐漸越拉越開。
所以哪怕溫初夏走得不快,慢慢悠悠跟散步似的,周雅宜也還是追不上她。
也就是在這段時間裡,周雅宜剛才在決定原諒溫初夏時一瞬間迸發出坦誠和勇氣,如同松了綁的氣球,越來越小。
并且,她的小腹已經開始隐隐作痛了。
忽然,周雅宜遠遠地看見,前面的溫初夏被兩個男的攔住了。
糟糕!這下不跑是不行了。
周雅宜心說自己豁出去了,管它什麼風蕭蕭兮易宮寒,反正大姨媽又不會真痛死我,兩手緊緊捂着肚子,拔腿就開跑。
她咬牙跑了四五十米,如同一頭莽撞又膽大的小犬,張開雙手擋在溫初夏身前,額頭冷汗淋淋,嘴唇更是血色全無,對面前這倆色彩各異的精神小夥說:
“你們别動手!我跟聯系你們的人是朋友,她讓你們趕緊走,錢我會給你們的。”
“你怎麼來了?”
周雅宜聞聲回頭,看見溫初夏不知道啥時候買了根巧克力雪糕,拿在手裡啃到一半兒,正涼飕飕冒着冷氣。
她瞳孔皺縮,脫口而出:“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吃什麼雪糕?!!!”
甜膩的巧克力香鑽進鼻子,看着這種生冷的食物,周雅宜瞬間覺得肚子更疼了,眉頭緊鎖,又放低聲音對溫初夏道:“你别說話,我是來救你的。”
她回頭,左邊的小黃毛懷疑盯着她,問:“你和聯系我們的人真是朋友?”
“當然了!”
周雅宜痛的有些想吐,一心隻想速戰速決,語氣十分急切:“她是電話還是微信聯系你的?如果是微信的話,那她的頭像是一個黑長直的動漫女性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