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點,日頭正盛。
時間步入五月,草木叢生,煦風吹動茂密蒼翠的香樟樹唰唰作響,天空是澄淨的钴藍,一縷薄雲也無,強烈的日光讓萬物的色彩變得更加鮮豔。
清荟的室外操場占地足足60畝,烈日下的一圈跑道紅的發亮,圈内是茵茵綠草,視覺效果非常廣闊。
這節是體育課,解散後,溫初夏沒有像往常那樣直接回教室,而是到看台區乘涼。
随便找個空位坐下,她拿出一本英文名著,翻開,裡面密密麻麻全是标注的單詞釋義,她低頭慢慢啃讀,旁邊的空位上立着瓶沒有開封的礦泉水,畫面非常歲月靜好。
除了身後偶爾傳來幾聲做作的譏嘲——
“呵,體育課上還看書,做樣子給誰看啊?”
“讓我瞧瞧大學霸看的什麼……噗,居然是英文小說,這逼裝的好啊,高端、大氣、接軌國際。”
“可不一定是裝逼啊葉子,人家沒準兒真是在學習呢——我記得大學霸這次月考英語隻考了125,比咱們筱筱低了16分呢!還被孟老師叫去辦公室談話了,是該多看看英語。”
“有的東西是要看天賦的,她再怎麼用功肯定也比不過筱筱。”
“就是就是,我們筱筱每次大考英語都是第一,不是她稍微努努力,多看幾本英文名著就能考過的,筱筱你說是吧?”
“嗐,我又不在意這個。”蘇筱筱挽着小姐妹的手,故作謙虛地笑着:“其實我就是占了小時候在美國上過三年學的便宜啦,勝之不武勝之不武。”
……
任身後如何冷諷熱嘲,溫初夏始終安安靜靜看着書,直到操場上傳來一聲嘹亮的口哨,有人喊說中場休息三分鐘,她才擡起頭。
金發少年扔開籃球,腳步輕快地向看台跑來。
他額頭帶着發帶,熱氣騰騰的面頰略微泛着紅,一頭招搖的白金短發在烈日下仿若發光,星眸熠熠,唇角帶笑,青春活力在他身上體現的淋漓盡緻。
溫初夏合上書,站起來。
“你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
她拿起旁邊的礦泉水,遞給宋雲澤,嬌俏的聲音帶着嫌棄:“下午洗幹淨了再坐我旁邊,不然要你好看。”
“知道知道,我哪次打完球不洗澡啊,潔癖鬼。”宋雲澤嘟哝着接過,卡啦一聲,輕松擰開蓋子。
明明很渴,他卻不着急往嘴裡灌,而是扭頭往不知道哪個方向看了一眼,挑眉舉了舉手裡的礦泉水瓶,然後才仰頭,喝了好大一口。
溫初夏疑惑:“你看什麼呢?”喝個水還造作上了?
“時準啊。”
宋雲澤确實是渴了,又喝了好幾口,才喘着氣說:“開打之前,我和他說你之所以不回教室,是為了給我送水,他死活不信,我就讓他親眼看看咯。”
噎住好半晌,溫初夏才道:“你倆幼不幼稚。”
“幼稚的明明是他好不好。”
宋雲澤捏着快見底的塑料瓶,語氣很是幽怨:“诶我說,他這個幹弟弟怎麼比親弟弟還管的寬啊,反正我是不會在意我姐要給哪個男的送水,送什麼水。”
大概是想象到年輕6歲的宋念慈給人送水會是什麼樣,宋雲澤噗嗤一聲樂出來。
溫初夏沒功夫關心這人為什麼突然發神經,她正眯着眼,滿操場搜尋時準的身影,聞言隻是随口道:“這隻能說明你對你姐不上心。”
結果宋雲澤忽然生起氣:“我不上心,就他上心呗?”
“那你以後也隻給時準講題好了,省得每次我跟他像要搶你似的。”
說完,就轉身走了。
溫初夏忙被迫收回視線,看着宋雲澤高大挺拔但落寞的背影,深吸一口氣:青春期小男孩就是難搞!
有正在擦汗的男生見宋雲澤大步流星地往操場出口走,忙喊住他問:“澤哥,你不打了啊?”
“不了。”宋雲澤頭也不回地擺擺手,“突然不想打了,你們自己玩兒吧!”
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不小心的,他這話說的很大聲,整個籃球場附近的人都能聽見。
溫初夏沒轍,隻能拿起書去追他,下台階時,腦海裡傳來系統的聲音:
“《等風說雨停》關鍵劇情——‘體育課送水’任務已完成,攻略任務進度增長5%,界面融合度上升3%,目前界面融合度為79%,請再接再厲哦~”
瞧瞧,任務做得好,垃圾系統的聲音都變好聽了。
與此同時,球場邊緣的休息區。
“時準,這可是我特意給你買的,你就算現在不渴,至少也得收下吧……”
周雅宜兩手握着瓶功能飲料,大拇指把塑料膜掐的吱吱作響,秀眉失落地皺起,期期艾艾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抱歉。”
雖然話是對周雅宜說的,但時準的目光卻不時飛向遠處那個馬上就要消失的背影,“可我現在真不想喝。”
心裡焦急如焚。
她去追宋雲澤了。
他們接下來會去哪兒?教室?還是……
“那你先拿着嘛!拿着一會兒喝!”
周雅宜被烈日曬的面皮發燙,額頭也開始冒汗,她已經沒有耐心了,有的隻是羞恥,幹脆把飲料往時準手裡塞。
可沒想到時準為了拒絕她,居然把手背在了身後!
“謝謝你的好意。”時準歉意之中透露出敷衍,“可我突然有事,先走了。”
“欸——!”
周雅宜連忙轉身,可急切的呼喚沒能留住自己心悅的男孩,他還是走了。
不,準确來說是跑了。
什麼事情這麼着急???
周雅宜的胸腔劇烈起伏,她不敢相信,從小到大一向對自己言聽計從有求必應的時準,有一天居然會在公共場合這樣駁她的面子。
周雅宜氣急敗壞地在原地站一會兒,俏臉緊繃的像是塗了撕拉面膜,然後她跺了跺腳,憤然離開。
一顆籃球撞到肩膀。
“怎麼了李确?”同伴拍拍手,提醒不知為何發起呆的隊友:“接球啊!下半場開始了。”
李确立刻回神,看見了彈遠的籃球,小跑過去把球撿起來,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剛走神了。”
……
天台。
“宿主,你為什麼跑這兒來而不是去找男主啊?”粉團子問,“他剛才明顯是吃醋了诶,你難道不該去哄哄他嗎?”
溫初夏拖着嗓子把最後三個字重複了一遍,步子悠哉悠哉地來到圍欄邊,右手伸進校服口袋掏東西,有點兒消極怠工的意思。
“又不是系統規定必須完成的任務,我沒事兒幹嘛給自己增加工作量啊。”她懶洋洋的,低頭,兩瓣粉唇銜住一根細長的東西。
“你又抽煙!”
回應粉團子這句驚叫的是“咔哒”一聲輕響,砂輪摩擦火石迸發出幾粒火星,一條黃藍色漸變的火舌冒了出來,頂端舔住香煙末尾,使之滾燙、燃燒,變成上瘾的猩紅,接着,濃郁的白煙吐了出來。
“呼——”
溫初夏仰着頭,發出一聲滿足的喟歎,肩膀随着吐息而微微下沉,神情和動作像極了一隻伸懶腰的貓。
粉團子還在叫嚷:“你膽子也太大了,怎麼能在學校抽煙呢,就不怕被人發現了人設崩掉啊!這要是崩了我看你怎麼救得回來!”
“首先,現在是上課時間。其次,誰閑着沒事兒來天台,這裡什麼都沒有,白天隻能曬太陽,晚上隻能曬月亮,大概隻有考場失意或者情場失意的脆弱小青年才會來。”
溫初夏抖抖煙灰,端的是一派氣定神閑。
但她的小客服卻端不了一點:“可你明明答應過我要戒煙的……”
正式上崗之前,粉團子看過溫初夏的任務記錄,發現她這人除了愛搞事、愛鬧騰之外,還有個非常嚴重的壞習慣——愛抽煙。
并且仗着反正最終傷的不是自己的身體,抽的格外猛。
據數據顯示,每當溫初夏壓力大(實際上就是想方設法要在違規邊緣走鋼絲)的時候,平均一周能抽掉10包煙。
10包,什麼概念?
一般一整條煙就是10包。
抽煙,很不健康的排解壓力的方式。而穿書局又格外關注守護者的心理健康狀态,所以粉團子才一直監督溫初夏戒煙。
“我也想戒啊。”溫初夏單手撐腮,故作憂傷,“可誰讓媽咪寄來的一車禮物裡有一個煤油打火機啊。”
價值數十萬的銀質打火機在空中滑過一道漂亮的抛物線,于陽光下流動着華光,落下後,被掌握着它的人娴熟地打開。
又是“咔哒”一聲,焰火高漲跳動的同時,散發出一股奢靡的清香,滿滿都是金錢的味道。
拇指一叩。
鑽光閃閃的蓋子重新合上。
這麼完美的打火機,不用來點煙簡直是暴殄天物,可不能怪她定力不足。
“唉。”溫初夏短淺地歎了口氣,“什麼時候才能開啟霸總文劇情線呢,我可太想光明正大地當富家大小姐了。”
她這話恰好提醒了粉團子,小客服清清嗓,試圖通過恫吓溫初夏來讓她改邪歸正:
“你别忘了,霸總文的惡毒女二溫初夏,最後的結局就是死于肺癌。”
肺癌诶,多可怕!你怎麼還敢的,今天抽煙,明天插管,慘慘慘。
誰知溫初夏不僅沒被吓到,反而勾了勾唇,吊兒郎當地說:“這隻是死因之一。”
一名真正成熟的守護者,敢于直面慘淡的人生,敢于正視淋漓的鮮血,更敢于拿自己未來的悲慘結局開涮。
溫初夏眯着眼睛,跟背課文似的,有一個算一個地數道:
“我得先是被輪.奸、被曝果照、未婚先孕、黑料滿天飛,然後是流産、掉下懸崖沒死成,但右腿再次粉碎性骨折徹底瘸了,還毀了容,家裡公司破産……最後的最後,我才查出肺癌,因為沒錢治病沒錢吃飯,活活把自己餓死在家裡。”
聽語氣,您好像挺驕傲還???
“那你還期待走霸總文劇情?”粉團子無法理解她的腦回路。
“當然,為什麼不期待呢。”
溫初夏輕笑着,聲音卻十足的苦澀,“女二溫初夏的結局再悲催,至少沒有被一個死病嬌長期囚禁起來還不能穿衣服吧,我反正是甯可……”
“我靠宿主有人來了!快快煙掐了掐了!!!”粉團子大喊。
溫初夏吓一跳,忙四周看了看,發現天台太空曠,連個藏煙頭的地方都沒有,她隻能把燃到一半的香煙扔地上,用腳完全踩滅,撿起來扔到樓下的綠化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