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熱。
好癢。
沉重的意識像是埋藏在土壤中多時的種子,雖然終于熬到了破土而出的一天,卻也隻是探出了一個無力又微小的嫩芽而已,抵擋不了任何風雨,隻能任人采撷。
溫初夏模糊地感覺到自己正躺在一張柔軟的大床上,身下層層疊疊的床單床墊枕頭比雲朵還要輕柔絲滑,散發着淡淡的皂莢清香,她整個人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右手邊似有一處熊熊燃燒的壁爐,燎人的熱浪輕而易舉撲到沒有衣物遮擋的身體上,臉頰手臂窄腰大腿小腿的皮膚皆是一片滾燙。
隻有腳,不熱,但很癢。
因為有人正握着她比玉還要光滑脆弱的腳踝,用擰幹水分的毛巾一下一下仔細擦拭着腳背,然後,是每一根腳趾。
圓潤可愛的指甲被濕毛巾舔過後,表面的水漬反射出晶瑩光澤,像塗了護甲油一樣,緊接着又被房間裡蒸騰的熱氣熏幹,重新變回啞光狀态。
眉心難耐地皺了皺,雙頰的绯紅愈發濃郁,挺翹的鼻尖微微噏動,像停在枝頭輕扇翅膀的蝴蝶,是比晚霞還要絢爛百倍的美景。
她渾身上下都被火光炙烤得纖薄,緊緻的皮膚像雞蛋殼内那層半透明的膜,稍一用力就會泛紅,再用力,可能就直接破了。
癢……
好癢……
強烈的生理刺激對處于昏睡中的人而言,無異于電擊療法,剛剛冒出頭的嫩芽被強行掰開,接受雨露的潤澤。
濕意彌漫間,土壤持續松動,芽尖悄無聲息地立了起來。
“醒了?”注意到她身體的變化,男人勾唇笑了笑。
但溫初夏還在和渾濁的意識撕着架,外界的任何聲音傳入她耳中,都化作了水中的氣泡,朦朦胧胧,聽不真切。
聞言,床上的人隻是呼吸有了一絲異樣的波動,四肢依舊又軟又輕,裡面的血肉似乎換成了棉花,毫無生氣和力量可言,隻能任人彎曲折疊。
奢華昏暗的寝宮安靜非常,隻能聽見壁爐裡柴火燃燒的噼啪輕響,以及,一陣極其微弱的、咕叽咕叽的水聲。
電流持續不斷地從小腹蔓延至大腦,強迫她的思緒必須從一片黑暗的泥沼中奮力掙脫,呼吸開始變得越來越急促、激烈,雖是喘息,但聽起來更像是粘稠的呻吟。
“唔……”
溫初夏使出吃奶的勁兒,才終于勉強讓雙眼撐開一條縫隙。
長久未見光的眼球立刻感到了絲絲刺痛,生理淚水迅速沁了出來,把視線沖刷得扭曲又清晰。
頭頂的水晶吊燈未開,屋内的唯一光源就是右手邊的壁爐,橙紅的火星子濺在碳化的木頭上,旺盛的火焰将整個屋子烘得熱氣熏天,哪怕不穿衣服也不會覺得冷。
但這叢火焰并不怎麼适合照明,整個寝宮除了壁爐旁邊的一小塊是完全明亮的之外,其餘地方由近及遠逐漸昏暗。
水晶燈的吊墜偶爾捕捉到一點殘光,就把它碎成星子般的細芒,折射到天花闆和四周的牆紙上,整個房間如同一場旖旎迷幻的奇夢。
我這是醒了,還是在夢裡?
視線和腦筋一齊緩緩轉動,她看見床尾坐着一個人。
跳動的火光将他俊美的面龐分割成陰陽兩半,右邊在明,左邊在暗,令本就十分立體的五官變得更加淩厲深刻。
火焰也同樣在他的瞳孔跳動,但灼熱的溫度并沒有使他冷冰冰的心髒融化絲毫,周身仍萦繞着一股陰沉森冷的鬼氣。
而自己的右腿,就架在他的肩上。
這個趁人之危的王八蛋……
溫初夏當即就想一腳踹時準臉上,奈何她現在連動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甚至連眼睛也無法完全睜開,更别提踹人了。
隻聽“嘭”的一聲輕響。
溫初夏拼盡全力,卻僅僅隻是讓右腿摔到了床單上,而已。
這一簡單的動作耗幹了她身體裡殘存的所有氣力,四肢沉的像是綁了千萬斤重的鐵鍊,将她拖入溫暖卻黑暗的無邊深海。
強烈的水壓緻使她幾乎喘不過氣,心髒猛烈地撞擊着胸腔,挺立的尖端跟随心跳晃蕩,像洶湧海面上兩帆粉色的小舟。
見人真醒了,時準從床尾坐到她身邊。
濕淋淋的手指撫上溫初夏的臉頰,時準俯身,親了親她眼下那顆深棕色的淚痣,輕笑道:
“剛才給你洗澡的時候你不醒,給你擦身體的時候你不醒,一讓你舒服你就醒了,你呀……是很喜歡嗎?喜歡的話就眨一下眼。”
聞言,溫初夏瞪直雙眼,堅決不眨一點。
“這個眼神是什麼意思呢?”說着,時準又吻了一下她的額頭,指尖點了點她的鼻尖。
從他眼底流露出的喜愛濃郁到了極緻,跟愛貓人士第一次見到剛滿月的小奶貓一樣,抱住了就不肯撒手,時不時還要親一親、揉一揉,恨不得把她含在嘴裡,吞入腹中。
溫初夏依舊強忍着不眨眼。
時準始終用這樣飽含愛意的眼神看着她,見她開不了口,就自作主張猜測她的意思:“哦,我知道了,是因為我沒有讓你到,所以你生氣了,是不是?”
“你……”
幹啞的喉嚨終于發出自暈迷以來的第一個音節,然而還不等溫初夏繼續罵下去,身體某處傳來的強烈刺激便讓她隻能閉上雙眼,咬緊牙關。
可五感偏又在這個時候逐漸明晰起來,眼皮之下,酸脹發燙的眼球吸滿了生理淚水,從縫隙擠出後順着太陽穴無聲滑落。
那感覺如同兇猛的海浪,不斷沖刷着敏感的神經末梢。
床單之上,白皙細長的雙腿微微曲起,膝蓋急切地想要貼到一起,卻始終無法得償所願,原本綿軟無力的腳趾緊緊抓着潔白的床單,手指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