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門被從外打開時,溫初夏已經把自己變回正常大小,老實規矩地靠坐在床上。
項圈鎖在白皙頸段中央,髒污的睡裙衣角被嚴嚴實實藏在被子之下,目光閑散地落在床前的梳妝凳上,眼睛裡淨是無聊的平靜。
但與此同時,她雙頰微紅,衣領下的胸腔劇烈起伏着,幾縷發尾濕哒哒的,黑亮到仿佛要滴下墨汁,是剛才在黃玫瑰那兒淋的雨水未幹。
總之,溫初夏雖竭力擺出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可明眼人仔細一看就會發現,她渾身上下到處都是破綻。
“剛才去哪兒玩了。”時準坐在床邊,棺材臉上一如既往地看不出情緒。
“嗯?你在開玩笑嗎?我今天上午哪兒也沒去啊。”
溫初夏微微睜大雙眼,露出一副迷茫的表情。
雖然時準肯定在幾小時前親眼見過這個房間空無一人的場面,但她才不要承認,因為一旦認了,眼前這個極其擅長蹬鼻子上臉的人,就有理由“懲罰”她了。
而且,騙人的又不光她一個,時準明明能感知到她的位置,卻非要冠冕堂皇地說是其他守護者把她藏起來了,威脅他們把人交出來,這不明擺着是把他們當猴耍嗎。
還把猴們吓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在Flag貼裡哭爹喊娘,狂刷了三百多條尋人啟事,搞得溫初夏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了,隻能先放棄遊說黃玫瑰,馬不停蹄地趕回來。
結果她剛一坐在床上,時準就從屋外進來了,時間卡得分毫不差,讓人很難不懷疑,這厮是故意的。
“哦,原來是你沒出去啊。”
時準唇角勾了勾,弧度并不嘲諷,也不揶揄,倒是十足的玩味。
他伸手蹭了下她的鼻子,收回時,指腹很明顯添了一道髒髒的灰漬。
于是笑意更甚了:“看來是我誤會你了,小花貓。”
溫初夏無聲地吸了一口氣,上齒咬住下唇,被子之下的十根腳趾齊齊蜷起。
日哦。
剛才她怎麼就忘了照一照鏡子。
時準把指頭在被子上擦了擦,道:“今晚,我邀請了你僅剩的9名親戚,在宴會廳共進晚餐。”
在說“僅剩的”三個字時,他故意停頓了下。
總部派了20名守護者來,現在居然隻剩9人了。
時準昨晚殺了10個,今早殺了1個,要是她再晚回五分鐘,剩下的人數就隻是8了。
溫初夏心髒狂跳,慌亂之中被握住了手。
“到時候你也來吧,夏夏。在房間裡呆了這麼久,确實應該出去透透氣了。”
時準捏捏她的手,臉上的神情無比溫柔,語氣也是又輕又慢,像在和她商量:“但你必須要一直跟在我身邊才行。你太淘氣了,我稍不注意,你就把自己弄成了花臉貓。”
指尖惡劣地刮撓着掌心,溫初夏癢的渾身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被子之下的雙腿難受地動了動,卻沒有勇氣把手抽離,聽旁邊這個人面獸心的畜牲繼續道:
“今天的事要是再有第二回,你身上的裙子就可以不用穿了。反正這場雨之後,天氣馬上就要熱起來了,不穿也不會冷。”
神經病!
死變态!
溫初夏險些把嘴唇咬出血,胸口劇烈起伏了好幾下,才從齒縫間勉強吐出一句簡短且敷衍的回答:“知道了……”快滾。
時準一走,溫初夏就立刻去浴室洗澡。
她泡在浴缸裡,用力揉搓着手臂,鐵鍊跟随她的動作輕輕晃動,時不時碰撞到浴缸外壁,發出清脆的聲響,最後皮膚都搓紅了,也沒能把身體裡那股經久不散的癢意給搓掉。
有病。
她也有病。
溫初夏怒拍了幾下水面,洗好後穿上幹淨衣服,從浴室出來,發現女傭已經把髒了的床單被套換成了新的,書架裡多了很多散文小說,桌上放着整套的繪畫工具,以及國際象棋、刺繡、編織……
甚至還有一本數學謎題集。
誰離開學校還想做題?
不用問也知道,這些都是時準吩咐的。
溫初夏赤腳踩在地毯上,用毛巾擦着濕透的頭發,歎了口氣,覺得他這人還真是,貼心是真的貼心,過分也是真的過分。
總愛用無比甜蜜的語氣,說出不堪入耳的話來,搞的她剛強的外表之下,脆弱的羞恥心三天兩頭頻繁發作。
但生活上卻又細緻入微有求必應,怕她無聊,還給她準備了這麼多解悶的東西。
如此割裂的性格,究竟是怎麼培養出來的?
午飯溫初夏沒來得及吃,所以廚房在下午兩點又給她送來了下午茶,份量和正餐完全沒差。
這次假裝女仆前來送餐的人換回了周雅宜。
溫初夏食不知味地吃着飯,問她:“晚上時準要我和他一起參加宴會,你去嗎?”
周雅宜微愣:“今晚嗎?他沒提前和我說,應該是不用我去的。”
她見溫初夏眉目間萦繞着憂愁,知道她是在擔心任務完不成怎麼辦,雖然自己心裡也同樣沒底,可還是假裝很有信心地拍拍溫初夏的肩,寬慰道:
“别拉着個臉了,一會兒我再帶幾個同學去禮拜堂試一試,我就不信了,我有手腕,有力氣,還會搞不定一朵隻知道哭的破花。”
溫初夏腮幫子一頓,眨了眨眼,轉移視線:“誰拉着臉了,我是在想事情。”
“想什麼?”
“想怎麼才能從時準嘴裡套出話。”
周雅宜秀眉輕挑,有些不明白:“幹嘛要套他的話啊?”
她兔子一樣地蹦近了一點,盡管旁邊沒有外人,仍謹慎為上地壓低聲音,問:“難道他知道什麼嗎?”
“不确定。”溫初夏雙腿曲起,下巴放在膝蓋上,“但我想試試。”
直覺作祟,她總覺得詩裡多出來的内容,大概率是和時準有關的,所以黃玫瑰的問題,或許隻有時準才清楚正确答案。
而且,那朵花在角落孤零零淋雨的樣子,莫名讓溫初夏想起了上一個副本,自己和時準吵架的那天下午,他在雨裡流淚的模樣。
脆弱,無助,又可憐。
像一隻濕哒哒的、被人狠心抛棄掉的幼犬。
隻要一回想起當時的畫面,溫初夏就覺得自己極其的罪惡和殘忍。
雖然幼犬現如今已成為了一頭兇猛的獸,能一次性殺掉十個人,完事後還毫無負擔地潛入她的房間,抱着她,安穩入眠。
周雅宜思索片刻,道:“雖然我不知道你具體想要知道什麼,但有一個人的技能或許能幫到你。”
“誰?”
“杜惜文。她和小雪一樣都在後廚當廚娘,技能是做真心話小蛋糕。”
“……什麼玩意兒?”溫初夏沒聽懂。
“就是吃了她做的小蛋糕之後,說的第一句話,一定是真心話。”
下午六點半,時準親自來接溫初夏去參加晚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