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初夏有點想吐,左手rua狗不停,右手輔助着身體默默不斷往後退,直到羅威納睜開眼,發現一人一狗之間的距離已經拉得很開了。
“停——!”
白生生的小腳踩在黝黑的臉頰上,用盡全力,才勉強讓大腦袋往右偏了30°,不再向前逼近。
“不準舔我臉。”下身正拼命發力,導緻溫初夏話說得咬牙切齒,“很惡心的你知不知道?而且你舔完我又得去洗臉,洗完衣領又要濕,又得烤,麻煩死了!”
但羅威納卻充耳不聞,左臉緊貼着溫初夏白到發綠的左腳,一點點把頭擺正,純淨的狗眼裡滿是迫切的渴求,如同想要一顆糖果的孩童,但外表和行動卻彰顯出十足的獸性,割裂極了。
溫初夏就要抵他不住,忙轉換策略,大聲道:“等明天!明天早上再舔好不好?”
那群士兵就算再菜,明早已經也能找到他們。
可毛茸茸的大腦袋依舊在逼近,溫初夏被迫彎起膝蓋,仰起頭閉上眼,心裡連聲罵爹,嘴裡胡言亂語:“而且我還會獎勵給你一個親親!”
液壓機般的力道忽然止住,“汪汪汪!”
溫初夏疑惑地睜開,看見羅威納轉起圈來,樣子興奮極了,又粗又黑的尾巴轉成螺旋槳,好像下一秒就要原地起飛。
果然,狗子在高興的時候,看起來會很不聰明。
實際上也很不聰明。
清晨。
燃燒了一夜的篝火不知何時熄滅,但溫初夏并不覺得冷,因為她昨晚睡的是1米2×2米5的單人恒溫大床——羅威納的後背,不僅不冷,還覺得稍微有些熱。
晶瑩的露珠從葉片尖滑落,溫初夏睜開眼,反應了會兒,然後動作極為小心地從羅威納身上爬起來。
她瞥了一眼還在地上酣睡的狗子人,旁邊是碳化成焦黑色的柴火,無聲地呼出一口氣,立馬開溜。
她才不要再用口水洗臉,更不想親一條狗。
“嘎吱。”
是細樹枝被靴子踩斷的聲音。
貓貓祟祟的步子頓住。
“公主殿下。”
一隻粗心大意的蜘蛛在織網時不小心掉落到黑色風衣的肩膀上,男人察覺後,直接徒手把它拿了下來,手指微微一用力,飽滿的軀幹直接爆漿裂開。
西奧多拿出絲巾擦拭手指,擦完後,皮笑肉不笑地對溫初夏說:“您可讓我好找啊。”
溫初夏實實在在被惡心到了,嘴角抽了抽,冷哼一聲,抱起胳膊,語氣比四周的霧氣還涼:“你也讓我好找啊,早就想和你單獨聊聊了。”
“聊什麼?”灰眼睛迸發出異樣的光彩。
她果然認出我來了,西奧多心想。
誰知下文卻是:“是你告訴林茵陳我被關在哪兒的吧。”
什麼?
西奧多眉毛一挑,又迅速壓制下去,微笑說:“是又怎樣。”
“你這個叛徒。”溫初夏罵道,“總部派你過來,是讓你幫忙的,不是讓你來攪渾水的。你腦子是被驢踢了還是給狗吃了,我真好奇你入職前的智商測試是怎麼通過的,給監考塞了不少錢吧?”
自打穿成小白花女主,溫初夏很久沒有這樣不積口德過,今天罵一罵,隻覺得身心舒暢。如果能再扇兩巴掌,那就更爽了。
“叛、徒?”
西奧多的笑意變冷,“我覺得你似乎搞錯了,我從來都沒有和你同一陣營過,從前沒有,以後更不會有。”
溫初夏:?
她用一種看待15歲以下青春期中二少年的眼神,看着對方,眉毛微擰,不确定地問:“我們,之前,認識?”
聞言,灰眼睛倏地瞪大。
“紀琳!”西奧多五官有些扭曲,怒道:“你個賤女人,居然敢把我給忘了??!”
他怕溫初夏不能立刻認出自己,甚至還特意取了一個和之前界面男主角極為類似的名字,三個字裡有兩個字讀音都是相同的。
西奧多。
西門傲世。
但凡沒失憶,她都該迅速反應過來他是誰吧。
她是不是故意的?故意假裝忘記,以此來氣自己?!
簡直豈有此理!!!
莫名被罵,溫初夏的第一反應本該是生氣才對,但又被西奧多這副氣急敗壞要破防的樣子搞得雲裡霧裡,摸不着頭腦。
她眨眨眼,思索道:“紀琳?這名字好耳熟啊,好像是我之前穿過的一個女配的名字……”
并且西奧多罵她“賤女人”的語氣,也很耳熟。
“哦!”溫初夏想起來了,一拍手,指着面前沉默無語的男人,驚訝道:“你是之前那個,那個那個那個那個……差點兒崩潰的界面的男主?是不是?!”
西奧多:“……”
搞了半天,原來她是真不記得我的名字了。
這回是真的徹底破防了。
西奧多眼底淬滿了狠厲的毒,氣笑出來:“你把我搞得那麼慘,讓整個穿書局的人都知道,我堂堂一個男主,居然被一個女配綁架了,還被她當做人質來威脅總部。害的總部把我降了級,從男主又降回男配,你知道我都多恨嗎?”
他一步步逼近,臉上的表情已經扭曲的有些不像人形。
“我做夢都恨不得把你的脖子咬斷骨頭嚼碎粉身碎骨挫骨揚灰……所以一聽說你這裡出事了需要人幫襯,我就立刻報了名,發誓要用生命來阻止你通關這個副本。紀琳,我知道你最害怕什麼。”
“你知道個屁。”溫初夏惡寒地皺眉,同時往後退,但很快背就抵在了一棵樹上,無處可躲。
終于從她臉上捕捉到了一絲令人愉快的情緒,西奧多暫時恢複了人樣,嘴角重新挂上微笑。
“我當然知道,仇人之間要比愛人還要互相了解。”他附耳輕聲道,“你最怕不得自由。”
“我自從這個副本開始起,就沒自由過,你見我怕過嗎?”溫初夏指尖戳着西奧多的肩膀,把他推開一定距離,眼神冰冷,擊破他毫無威懾力的幼稚話術。
“而且你阻止不了我,這個副本馬上就要結束了,我一定會回去的。”她笃定道。
“是嗎?”西奧多笑意更深了,“那我倒有件事情想請教一下,預言詩裡的白鴿,怎麼會到現在還沒有出現呢?”
溫初夏往他臉上呸了一口,譏諷道:“你有病啊離我這麼近?不會是因恨生愛,喜歡上我了吧?”
西奧多抹掉唾沫,然後手掌用力扼住溫初夏的面頰,唇角繃直:“我警告你,你現在人在我手上,别試着激怒我,我保證你會沒有好果子吃。”
溫初夏感覺牙齒快被捏碎了,卻還是惡狠狠地瞪着他,嘴比钛合金還要硬:“那、又、怎、樣,老娘怕你啊,手下敗将……啊!”
“賤人!”西奧多松開手,又扇了她一巴掌,看她跌坐到地上,還欲擡腳再踹,踹她肋骨,“我讓你嚣張……”
“噓——”
一道嘹亮的哨聲響起,劃破整片森林的寂靜。
西奧多不明白溫初夏為何要忽然吹口哨,動作下意識頓住。
然而,就是這短短半秒不到的愣神,讓他下一刻直接被一頭身形高大渾身蠻力的怪物頂飛,後背撞到八米開外的一棵老槐樹,樹冠劇烈顫動了一下,然後再重重摔到地上。
溫初夏撲進羅威納懷裡,被他以昨晚同樣的姿勢抱起,命令道:“快跑!”
……
直到他們快要沒影,西奧多才終于爬起來,對潛伏在身後的士兵吼道:“愣着幹什麼?一群廢物趕緊追啊!”
當一支尾部帶有羽毛的箭矢“噔”的一聲,插入斜前方的樹幹時,溫初夏才知道,此刻身後的追兵和昨晚竟然不是同一批人馬。
數不清的紅木箭像雨點一樣像他們襲來。
當逃到懸崖邊時,羅威納的後背已經被亂箭射成刺猬了,滾燙的鮮血浸濕了溫初夏的白色睡裙,但他仍沒有倒下,還是将溫初夏緊緊抱在懷裡。
西奧多騎着一匹棕紅色的戰馬,背有些佝偻,頭發裡還滑稽地插着一小截樹枝。隻因為他在人群的第一排,所以沒有人發現并提醒他。
溫初夏看得倒是一清二楚,但,她現在沒有絲毫嘲笑人的欲望,兩隻手無用地捂住羅威納胸口上汩汩流血的傷口,低聲問:“你怎麼樣?快放我下來别抱着我了!”
昨晚還對她言聽計從的小狗,此刻卻對這句話置若罔聞,依舊緊緊地抱着她,另一隻手将背後的箭一口氣全拔掉,粗重的鼻息變成了抽搐的喘息。
“你瘋了?!”溫初夏仰頭瞪他,想阻止但已經完了,“這樣會死的更快你知不知道!”
“放棄吧。”西奧多手握缰繩,驅使身下的馬兒走近幾步,冷飕飕道:“掙紮是無用的,你們逃不掉。”
說着,他又從馬鞍邊的袋子裡掏出一個東西,扔到溫初夏面前——
一隻血迹斑斑的鳥。
溫初夏瞳孔震驚地彙聚成一點:這是……詩裡的白鴿?那紅玫瑰豈不是!
“是你幹的?!”她破了音。
“當然。”西奧多得意地笑了笑,連背也打直了,“不是我還會是誰。我說過,我要阻止你離開這裡,因為這是你最恐懼的事情。”
我,回不去了?
溫初夏大腦一片空白,旋即又在無邊絕望之中靈敏地捕捉到了一線生機。
還有種方法,說不定也能讓她離開。
雖然這個方法很極端,很冒險,但至少有一絲希望。
而隻要有希望,有可能,她就一定要嘗試。
“和我回去吧,親愛的公主殿下。”西奧多又上前兩步,口蜜腹賤道:“國王已經在城堡裡等候你多時了。”
這時,羅威納因失血過多,身體晃動了一下。
溫初夏瞅準時機,掙脫他的懷抱,染紅的衣裙被奔跑時帶起的風吹得不停翻飛,像一朵在蒼天大地之間泣血的玫瑰。
羅威納,西奧多,和其他士兵們見狀,都急忙去追。
但他們全部都晚了一步。
溫初夏縱身一躍,跳入了漆黑的裂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