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帶到未來王後的寝宮門口之前,姜荞語在藏書閣裡,借着打掃衛生的機會看書架上的書。
她在城堡的身份是管理藏書的女仆,技能是瞬時記憶,那本記載着預言詩的古籍最開始就是她發現的。
仿佛藝術品的寝宮門由内打開,溫初夏熱情地迎接她:“哎呀,荞荞你可算來了,我等你好久了。”
她這笑容……怎麼有點兒假呢?是我的錯覺嗎?
姜荞語頂着一頭霧水,被溫初夏推進房間,按坐在梳妝鏡前的高背椅上,聽她道:“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雖然很懵逼,但姜荞語還是乖寶寶一樣地坐好,兩手放在大腿上,一雙清澈無辜的杏眼看着鏡子裡溫初夏的倒影,立刻點頭答應:“好啊,什麼事?”
溫初夏不知道,其實姜荞語很崇拜她。
這一點,無論是在上一個副本,還是這一個副本,抑或是從前在清荟正常念書的時候,都是如此。
崇拜的原因也很簡單。
因為溫初夏這人,漂亮,聰明,有個性,從頭到腳都閃閃發光,永遠是人群裡最亮眼的存在。
這讓打小就是小透明的姜荞語很羨慕,但不嫉妒,總希望能和她走近一點,好近距離瞻仰女神的光芒。
能幫到溫初夏,對姜荞語而言,簡直比中大獎還要讓她開心,所以她連要幫什麼忙都還不知道,就想也沒想地答應了。
沒料到這孩子會如此熱情,溫初夏搭在椅背上的右手暗中握得死緊,深吸一口空氣,對自己說:冷靜,冷靜,這沒什麼好尴尬的,都是為了通關,為了生活!!!
“是這樣的。”溫初夏語速飛快,因為如果不快一點,就趕不上她打退堂鼓的速度了。
“一會兒這面鏡子裡會放映一本小說——先不要問我是什麼小說,待會兒你自己看了就知道了。大概有十萬字左右,但時間隻有五分鐘,你需要把它全部看完,找到裡面男二死亡的準确時間點,越精确越好,至少要到分。”
在《準時說愛你》裡,男二就是宋雲澤。
雖然他毫無戲份,隻存在于女主的回憶、和男女主的争吵裡。
好奇葩的要求。
姜荞語表情呆滞地點了點頭,聲音也呆呆的,指着鏡子問:“那我是現在就開始看……”
“對。”溫初夏松開手,立馬轉身往門外走,邊落荒而逃邊叮囑:“你一個人看吧,我在門外等你的好消息,一定要找到哦。”
姜荞語很有幹勁地回:“好的,我會努力的!”
五分鐘後。
寝宮門被推開。
靠在牆邊罰站的溫初夏立刻迎上去,焦急地問:“怎麼樣?找到了嗎?”
姜荞語埋着頭,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地闆,那些臉紅心跳的場面還在她腦海裡旋轉跳躍不停歇,把純潔的三觀震的粉碎,導緻她現在根本不敢看溫初夏一眼。
“……下午6點23分17秒!”
憋出這句話後,姜荞語就雙手捂臉,逃走了。
徒留溫初夏舉着爾康手站在原地:“欸——”
跑這麼快,她還沒來得及道謝呢。
……
“你确定是她邀請我來的?”
日暮時分,時準穿着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被周雅宜推着上了台階,往玫瑰園的觀景台走。
“當然,我騙你這個幹嘛。”周雅宜累的直喘氣,“快點快點,再磨蹭,你美麗的新娘就要等不及了。”
季明軒說的沒錯,果然他們的技能對時準是無效的。
周雅宜平時能用小拇指拉動一匹倔強的馬,但此刻卻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生拉硬拽連哄帶求,才終于把時準帶到觀景台入口。
“到了。”周雅宜擦擦額頭的汗,因為完成了任務,所以語氣格外輕快:“你進去吧,她就在裡面,我這個閑雜人等先撤啦。”
“……”時準目睹周雅宜的背影光速下線,轉而又看向觀景台的入口。
從這個距離和角度,他并不能直接判斷出裡面到底有沒有人。
但時準知道,就算給周雅宜十個膽子,她也不敢哄騙自己,所以長腿一邁,走了進去,想看看她們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一道潔白的身影背對着他,安靜地伫立在一米高的白漆圍欄邊。樓外的雲石噴泉池傳來陣陣水聲,餘韻在觀景台的拱券之間反複回蕩。
一塵不染的皮鞋頓住。
驚訝的聲音帶着一絲不敢置信:“夏夏?”
溫初夏轉過身,看到他後,便立刻露出一個燦爛無比的笑來,臉蛋紅紅,心跳撲撲,漂亮到連頭頂的漫天紅霞都要自慚形穢。
時準呼吸有些顫抖,神情茫然而又動容。他手足無措地釘在原地,問:“你、你怎麼現在就穿上了?”
溫初夏提起厚重的婚紗裙擺,走到他面前,噔噔地轉了個圈,臉上的笑容就沒下去過,說:“因為太漂亮了,所以忍不住想提前穿上給你看看——怎麼樣?喜歡嗎?”
她兩手捧臉,歪頭看着他,左眼下的棕色淚痣因眼部肌肉的收縮,而産生了幾毫米的細小位移,像蝴蝶翅膀上的漂亮斑點,抑或是迷人但危險的深海漩渦。
“很喜歡。”時準沉溺其中,無法自拔,嘴唇揚起一抹甜蜜的笑,“你的每個樣子我都喜歡。”
溫初夏指尖調皮地戳戳他的胸口,說:“我也很喜歡你身上穿的這套西裝,看起來更帥了。”
說着,她手攤開,掌心朝上,裝模作樣地問:“這位帥氣的男同學,請問我能有幸邀請你跳一支舞嗎?”
“當然可以。”時準把手放在她的掌心,反握住,眼底漫起濕潤,“跳什麼舞?”
溫初夏擡起另一隻手,搭在幾乎和她頭頂一樣高的肩膀上,不知為何,眼眶也有些熱熱的。
她趕緊吸了下鼻子,說:“跳校慶那晚的交際舞。當時我的舞伴選錯了人,現在補償給你。”
“那,”時準摟住她的不堪一握的細腰,“其他與之相關的一切,你也會補償嗎?”
“當然,以後一定會的。”
溫初夏仰頭,見時準紅着眼眶,露出一個孩子氣的傻笑,頭一次體會到了真心實意地撒謊是種什麼體驗。
心髒好像被挖了個洞,然後又填補上。
除了疼痛之外,還有自欺欺人的滿足。
傻瓜,我們之間,哪兒還有什麼以後啊……
玫瑰色的霞光如同融化的寶石,肆意流淌,将天幕浸染成一片翻湧的熔漿海,璀璨又壯觀,好似夕陽的千裡紅妝。
兩人在霞光裡起舞,天地日月皆是見證。
跳完後,溫初夏悄悄取出玫瑰花枝,尖利的荊棘深深陷入她的掌心,鮮血從指縫間滑落,掉落到潔白無瑕的紗裙上,觸目驚心。
明知最佳時間已經到了,她卻始終下不了手,嘴唇咬得發白,卻感覺不到疼痛。
直到有人握住她藏在背後的手,将花枝抵在炙熱的胸口。
“你……”溫初夏驚訝擡眸。
他怎麼什麼都知道?連這個都知道!
“夏夏,别怕。”時準微笑着說。
那雙眼睛不再是冷冰冰的,而是溫柔又深情,流露出濃濃的不舍,和别離。
幾乎是瞬間,兩行熱淚從溫初夏的眼眶滾落,滑至下巴,砸到胸前。
“不,不要……”她嗫嚅着,下意識搖起頭。
但握住她手的力道并沒有因此松減分毫,“别哭。”
被時準低頭吻住之前,溫初夏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是:
“謝謝你陪我做這場夢,我會永遠永遠愛你。”
噗嗤。
鋒利的花枝劃破衣服,刺入胸膛,貫穿心髒。
時準松開溫初夏的手,慢慢往後倒退,一步,兩步,三步……
直到後背抵到欄杆,他深深望了她最後一眼,恨不能将千言萬語和萬千柔情都飽含在其中,然後,才心滿意足地阖上雙目,身體往後倒去。
“不要——!”
溫初夏終于回過神來,瘋跑到欄杆邊,往下一看。
隻見噴泉池濺起水花,鮮血溶在清水裡,如同一根飄渺且豔麗的絲帶。
水面尚未平息,就又像被燒開般,劇烈沸騰起來,整池泉水都迅速變成了血紅色。
溫初夏發誓,她這一生從未如此緊張過,忙跌跌撞撞地跑下樓去,來到噴泉池邊。接下來發生的事情隻能用神奇來形容。
沸騰的血水中浮出一具透明華麗的水晶棺,時準安穩地躺在裡面,表情沒有絲毫痛苦,而是如同睡着了一般平靜。
一朵紅玫瑰在他的心口處盛放,顔色像朱砂,像烈焰,像晚霞,紅得近乎妖冶,美得驚心動魄,每一片花瓣的弧度都彰顯着極緻的熱烈與張揚。
就像他的愛一樣。
溫初夏跌坐在地,泣不成聲。
他怎麼會知道?他怎麼什麼都知道呢……
提前埋伏在四周的人聞訊而動——
周雅宜把溫初夏攙扶起,李書雪豪邁地用袖子幫她擦眼淚,其餘人則合力把水晶棺從水裡撈出來,安置在拉車上,卻不知道接下來該運送去哪兒。
因為溫初夏還在哭,哭得非常傷心。
“我的姐,求求你别再哭了。”李書雪舉着兩隻濕透的袖子,驚恐道:“再這麼下去,我就隻能把裙子撩起來給你擦眼淚了。”
周雅宜倒沒勸,隻是摟着溫初夏,不斷輕拍她的肩膀,目光落在水晶棺裡的時準身上,鼻子酸酸的,也有些想掉眼淚,但她忍住了。
季明軒跳下馬,一言不發地走到溫初夏面前,掏出一塊淺黃色的方巾,遞給她。
溫初夏差不多哭夠了,理智回籠,接過方巾擦擦眼淚,醒醒鼻涕,鼻音很重地吩咐:“把時準送去他的寝宮吧。”
“可是……”季明軒聲音很低很輕,小心翼翼提醒:“時準寝宮外有重兵把手欸。”
“沒事,不用擔心。”溫初夏舉了下右手,“我剛複刻了時準的技能,現在那些盔甲士兵都聽我的。”
本來還沉浸在悲傷中的周雅宜聽到這句話,拍肩的動作停住,表情立馬變得複雜。
她半是感慨,半是吐槽:“……真不愧是你啊。”
“那走吧。”季明軒翻身上馬,對身後的人說:“麻煩你們幫忙看着點,這闆車的長度不夠,别讓棺材滑下去了。”
離他最近的是一個大腹便便的胖男人,季明軒見對方一直盯着水晶棺看,神情嚴肅像在思考,忙沖他“欸”了一聲,擡擡下巴,問:“你在想什麼呢?”
“沒什麼。”胖子額頭皺巴巴的,高深莫測道:“我隻是覺得,好像有什麼事情不對勁。”
“什麼事?”
胖子沒有回答季明軒,而是走進一步,近距離看着時準胸口的那朵盛放到最佳狀态的紅玫瑰,一種不好的預感在他心裡呼呼打轉,表情也跟着愈發凝重。
忽然,他大叫一聲:“不好!!!”
在場所有人都被這聲音吓了一跳,紛紛看向他。
胖子則轉身看向被左右攙扶住的溫初夏,肥嘟嘟的圓臉上寫滿了“大禍臨頭”四個字。
“别管國王了,快去騎士那裡!”他發出驚恐的嘶吼,“他就要憋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