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幻象在度朵蛇瞳顯現的瞬間開始崩裂,周圍的竹林景象泛起不自然的波紋。
“五通鬼的殘餘力量?”
度朵的聲音不再稚嫩,她擡起手,指尖凝聚出一縷黑氣,“度姨走了這麼多年,還妄想用這種把戲動搖我?”
不過她下一刻就察覺到不對勁,面前的“度十月”的确有五通的殘餘之力,但隻是浮于表面。
幻象中的“度十月”面容扭曲起來,皮膚下似有無數蟲在蠕動,那張熟悉的臉逐漸剝落,露出内裡腐爛的青色鬼面。
“你要殺了我?你明明可以救我...”
鬼面發出嘶啞的哀嚎,聲音卻詭異地混合着度十月生前說話的語調。
度朵眼中閃過一絲痛楚,但随即被冷厲取代,她五指收攏,那縷黑氣如利箭般穿透鬼面眉心。
“度姨從不會說這種話。”
幻境轟然破碎,但破碎最終之際,一片像樹葉形态的陶片落入她的腳邊,似乎在傳達什麼。
黑暗如潮水般退去後,度朵發現自己站在一片記憶的荒原上。
遠處,無數記憶碎片如鏡面般懸浮在空中,有些明亮如新,有些卻蒙着厚重的灰霧。
而在現實中,應初羽的指尖輕輕點在地宮的陶土壁上,泥塑的紋路如血脈般蔓延。
她半神半獸的瞳孔倒映着度朵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你應該會發現,我們是“同類”這是什麼意思。”
西王母的詛咒與祝福,在她們身上同時顯現。
她伸手觸碰最近的一塊灰霧籠罩的碎片——
九年前的六門總部,地下三層停屍房。
度十月的“屍體”安靜地躺在金屬台上,脖頸處猙獰的傷口已經泛青。
周圍站着兩人,阿婆和齊河面色凝重地看着這具“屍體”。
度朵突然一瞬間頭痛欲裂,她的視角穿過停屍房,看到了門外的六門其餘五位前輩,那時的盛夏阿姨鴉眼已經失明,姜堰前輩的左手也經脈盡損。
在五人的所在空間的外圍,站着總部高層的三人,隻不過惠詳的位置是一位邋裡邋遢的男人。
阿婆枯瘦的手指正将某種暗紅色粉末撒在傷口周圍,粉末接觸皮膚的瞬間,傷口竟詭異地蠕動起來。
“時間差不多了。”齊河站在門口低聲道,他手裡捧着一個羅盤,指針正瘋狂旋轉,“五通鬼的怨氣開始聚集了,它們要行動了。”
十六歲的度朵站在角落,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她看着阿婆将一枚墨玉扳指塞進度姨“屍體”僵硬的手中,扳指内側刻着度家獨有的蠱咒。
“丫頭,你要記住計劃。”阿婆轉頭朝着度朵走來,而後看到她手掌滲出的絲絲鮮血,眼眶不由得泛紅,将她一把拉入懷中說道。
“阿婆知道…知道你心裡苦,阿婆心裡也難受,等後面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阿婆一點一點将度朵臉上的淚水抹去,歎了口氣說道。
“我知道的阿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等一切結束後度姨才會開心的。”度朵擡起左手蓋住阿婆撫摸她臉的手,眼睛裡盈滿淚水,但堅定地看向那具屍體。
“十月的‘屍體’被劫走後,你要大鬧總部越瘋狂越好,然後趁機退出靈異界。後面你們這些小輩修整着,再出山。”
度朵點點頭,但是迷茫地擡起頭看向阿婆和齊叔:“那為什麼非得是我...”年輕的度朵聲音發顫。
金屬台上突然傳來骨骼錯位的咔咔聲,度十月的“屍體”竟自行坐起,青白的臉上,嘴唇機械地開合:
“因為隻有你的'蠱童'才能騙過内鬼的眼睛...”
記憶碎片突然扭曲,度朵被拉入另一段回憶──
靈異管控中心總部──高層三人坐在會議室中,外面雷雨交加,他們似乎在等待什麼。
下一刻隻聽見巨大無比的雷電聲劈向總部園區裡中心的噴水池,而後項雲君看了一眼仰世貴再看向對面的男人出聲道:
“你該走了,這個位置又他來頂替,一切按計劃進行。”
仰世貴将桌子上的一張照片遞給對面的人,男人拿起照片冷哼出聲:“他呀?倒是如他所願了。”
總部的停屍房内那具“屍體”一瞬間消失不見,六門五人和齊河站在雨中,衣服被狂風吹得獵獵作響。
她們看到七個戴着惡鬼面具的身影,每人手中都握着刻有五通子母鬼圖騰的短刀。
“齊河給的假情報起作用了。”王郁南對着衣領處的微型通訊器低語,“内鬼上鈎了。”
通訊器裡傳來阿婆沙啞的回應:“記住,假意受傷後放它們一條路去,度朵會按時趕到...”
記憶再次跳轉——
度朵感到一陣尖銳的疼痛從太陽穴直刺入腦,她看到齊叔将昏迷的自己抱進西南的那個大祠堂。
阿婆手持刻滿符咒的銀針,正對着她的眉心。
“必須封住這部分記憶。”齊河聲音緊繃,“那些人在查度家血脈的傳承方式,若發現度朵已經有覺醒的意向..”
“老身曉得輕重。”阿婆的針尖泛起幽藍光芒,“隻是這丫頭醒來後,一切都要變得陌生了。”
齊河将度朵腦門的汗珠擦幹,而後看向祠堂的那些牌位喃喃說道:“度家的這位天才就要離開靈異界了,也不知是好是壞。”
“隻怕這一次壓住覺醒力後,下次不知道什麼時候了。”阿婆憐惜地看着度朵蒼白的臉龐,忍不住落淚。
最後一針落下時,度朵在記憶深處聽見齊河幾不可聞的歎息:“十月,我答應你的...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