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朵跟在阿婆後面,走到離六門和無極門一定距離的地方。
“丫頭,你恨我是應該的。”度阿婆見度朵許久不出聲,又繼續說道,“《度氏族譜·西王母三劫訓》,至親血,至恨骨,至痛淚,當年陰差陽錯的應了第一劫。”
度朵緩緩攥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鮮血滲出,她卻像是感覺不到痛。
她忘不了度姨的死,為什麼到頭來,她的一生都在被死人托舉着?
阿婆沉默片刻,緩緩道:“老一輩有老一輩的棋局,但棋子,也有棋子的活法。”
“我不做棋子了。”她低聲道,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裡擠出來的,“我要自己應劫。”
阿婆猛地抓住她的手腕,那些浮現在皮膚上的蛇紋立刻灼傷了老人的掌心,但阿婆卻沒有松手
“最後一劫...沒有任何把握。丫頭我可以替你瞞住劫。”
“阿婆,我不恨您。但劫在所難免,我想試一試。”度朵打斷她,輕輕抽回手。
附近岩石岩深處傳來水滴聲,像某種倒計時,“畢竟五通老巢,裡有度姨留下的東西,就算當年那具屍體是假的,我也要找回來。我要報仇。”
阿婆盯着她,良久,才問:“你知不知道代價?哪怕代價是死?”
度朵擡起頭,眼神冰冷而決絕:“哪怕代價是死,我也要奮力一搏。”
度朵站起身,渾身濕透,卻像是一柄終于出鞘的利刃,鋒芒畢露。
遠處,南溟的地脈仍在震動,地隙的裂痕不斷擴大,漆黑的鬼氣如潮水般翻湧而出。
而她,再沒有任何猶豫,邁步向前。
這一劫,她不再躲,也不再等任何人來救。
她要親自去選擇。
度朵轉頭看見南溟的海拍打在岸上,想起暗河的水聲,當時和應初羽說的話還在耳邊回蕩。
地宮的陰冷滲入骨髓。
度朵半蹲在應初羽身旁,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耳後的蛇紋。
“地隙複蘇,恐怕已經是闆上釘釘的事了。”她突然開口,聲音冷靜得近乎鋒。
“為什麼?靈異界不會阻止嗎?”應初羽不明白。
“地隙複蘇對于所有人都是最好的選擇,就算這個選擇足夠危險,危險到會犧牲很多人。
不論是惡鬼還是靈異界,他們都在等着這一刻。”
“你想說什麼?”應初羽看着度朵,竟不知她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到時候地隙複蘇,惡鬼會傾巢而出,但我們可以利用它們的本能。”
應初羽擡眼看她,鎖骨處的猙神印記微微發燙,像是感應到了什麼。
“猙神的氣息對惡鬼有天然的壓制力。”度朵的指尖點了點應初羽的鎖骨,那裡暗紅色的紋路正隐隐泛光,“它們會本能地畏懼你,但也會被你的氣息吸引──就像飛蛾撲火。”
應初羽眯起眼:“你想讓我當地宮的靶子?”
“不。”度朵搖頭,眼底閃過一絲算計,“我要讓它們以為地宮才是主戰場。”
她壓低聲音:“隻有到時候郝來生會帶碧雲門在暗河源頭布陣,一旦惡鬼大規模湧入地宮範圍,陣法會引爆猙神殘留的兇煞之氣──足夠把它們重新炸回地底。”
“這些惡鬼,不正好也是地宮的養料嗎?你繼承了猙神,那就同樣需要養料,他們對你也隻有好處。”
應初羽沉默一瞬,忽然笑了:“你倒是比我想的狠。”
度朵沒接話,隻是站起身,背對着她:“這是最有效的方法。”
“那你呢?”應初羽問,“你去哪?”
度朵側過頭,耳後的蛇紋在昏暗的光線下泛着冷光:“我當然會去找五通的老巢。”
“你有把握嗎?失敗了怎麼辦?”應初羽皺着眉,她這邊沒有任何問題。
她怕的是度朵,她不知道西王母和她交談什麼,度朵也隻是說西王母給了她兩個選擇。
“把握?一成把握吧。”度朵頓住腳步,繼續說道,“失敗嗎?我也在賭。”
───
各地地脈的震動越來越劇烈,漆黑的裂痕如蛛網般蔓延,最終在某處轟然塌陷──露出一個深不見底的巨大洞窟。
洞窟深處,無數道身影靜立。
他們已不再是傳說中青面獠牙的惡鬼,而是近乎人形的存在,隻是皮膚蒼白得近乎透明,眼瞳裡泛着幽綠的冷光。
前方高處站着幾位五通,和背後的那些不同,它們似乎更加受崇拜,地位不低。
“地隙開了。”最前方的五通開口,聲音低沉,帶着金屬般的冷硬質感。
“猙神的氣息在地宮。”另一人接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群蠢貨,真以為我們會乖乖去送死?”
後面的五通擡起手,掌心浮現出一團扭曲的黑霧,霧中隐約可見無數惡鬼的猙獰面孔:“讓它們先去探路,等猙神的兇氣消耗得差不多了……”
“我們再出手。”站在高處的最後一位五通輕聲道,眼底閃過一絲貪婪,“到時候,地宮、長生泥、猙神的力量,還有那些自以為是的靈異界人類……一個都逃不掉。”
洞窟深處,無數雙猩紅的眼睛驟然亮起,惡鬼的嘶吼聲如潮水般湧出。
而五通們隻是靜靜站着,等待着最佳的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