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人座的越野車在荒廢的公路上疾馳,輪胎碾過幹枯的斷枝,發出骨裂般的脆響,車内彌漫着血腥味,六個人誰都沒說話。
最後一排,度朵和封燼并肩坐着。
度朵靠窗,耳後的蛇紋在昏暗的光線下泛着冷光。
度朵攥着那塊翠青囊,那是度十月的遺物,齊河臨死前把它交給了盛九張,而現在,它又兜兜轉轉回到了度朵手裡。
她的拇指摩挲着囊面,觸感冰涼,像是摸到了一塊永遠不會暖起來的皮膚,它是度姨和齊叔留給自己唯一的東西了,她的指腹一遍遍擦過那些凹凸的紋路,像是要把什麼刻進骨頭裡。
度姨死的時候,她沒見到最後一面,她死在隆山縣,血染昆侖玉。
她眼睜睜看着齊叔死在自己的懷裡,而最後連屍骨都留在了坍塌的南溟遺址。
她突然攥緊翠青囊,指節繃得發白。
封燼坐在她旁邊,手臂上的燒傷還沒愈合,繃帶下滲出淡淡的血痕,他偏頭看了度朵一眼,又很快移開視線。
盛九張坐在副駕駛,手機自帶的指南針瘋狂亂轉,他煩躁地“啧”了一聲,突然擡手砸向車窗,卻在最後一刻收住力道,拳頭懸在半空,指節發白。
“附近的磁場亂了,”他啞着嗓子說,“地隙複蘇比我們想的更活躍。”
王才休握着方向盤,指節繃緊,此刻他的太陽穴突突直跳,當時度朵獨自一人在南溟底下,心鎖的那種若有若無的抽痛讓他難以忘記。
姜了燭的指尖纏繞的銀絲斷了大半,剩下的幾根無意識地繞着她的手腕,像某種束縛。
她盯着窗外飛速掠過的枯樹,忽然冷笑一聲:“一群老東西……”
文哀縮在角落,口袋裡的小怪物罕見地安靜,隻偶爾發出細微的“吱吱”聲,像是感知到什麼,又不敢驚動。
他的眼鏡片裂了一道縫,鏡框歪斜地挂在鼻梁上,卻沒人提醒他扶正,隻是呢喃道:“為什麼呢……”
王才休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因為他們隻會計算損失,然後準備下一次‘必要的犧牲’。”
此刻封燼的目光再次落在度朵身上。
她的側臉在車窗外閃過的暗紅天光裡顯得格外鋒利,睫毛投下的陰影像一道疤。
他想說點什麼,可喉嚨裡像是被堵住一樣, 最終他隻是把一瓶水擰開,輕輕放在她手邊。
度朵沒動。
但過了很久,她擡起手,指尖碰了碰水瓶──很輕的一下,像是确認它真的存在。
車窗外,已然快要到達地隙處,周圍的霧氣卻越來越濃。
前方路面突兀地斷裂,一道漆黑的裂縫橫貫公路,邊緣像是被什麼東西硬生生撕開的,瀝青扭曲變形。
“下車吧。這裡離地隙不遠了。”度朵終于開口說話,她推開車門,“我們步行過去。”
踏出車門的瞬間,所有人都不自覺地繃緊了神經。
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潮濕的腥臭味,不是腐肉,而是刺鼻的分泌物氣味。
地隙也不是想象中的普通地質裂縫,而像一條活着的傷口。
岩壁上覆蓋着暗紅色的膜狀物,随着某種詭異的節奏微微起伏,像是呼吸一樣。
裂縫深處的黑霧如同活物般翻湧,偶爾有蒼白的手掌或扭曲的面孔在霧中一閃而過,又迅速被拖回黑暗。
更詭異的是裂縫底部傳來的聲響,像是無數條蛇在蛻皮時的窸窣聲,混雜着指甲刮擦岩石的尖銳噪音。
“爹的…”盛九張不敢置信看着眼前的地隙,“原來地隙長這樣的啊?這鬼地方比檔案裡記錄的還要邪門。”
不遠處,各門派的車隊已經圍成一個半圓。
他們正在布置封鎖,地面上刻着發光的符文,朱砂或黃紙裡混着某種特制的熒光塗料,在陰暗處泛着幽藍的光。
十幾根金屬樁釘入地面,彼此之間連接着細密的靈能導線,構成一個巨大的立體網絡。
“他們在布置什麼?”姜了燭眯起眼。
度朵注意到那些符文的排布方式看似雜亂,實則遵循某種規律,像是現代電路闆上的精密紋路,但卻又融合了古老的禁文。
地隙邊緣,總部高層仰世貴站在臨時搭建的指揮台上,灰白的鬓角被全息投影的藍光影照着。
在他身後,項雲君正快速滑動數據屏,眉頭緊鎖。
“能量讀數還在攀升。"項雲君聲音低沉,“地隙的活性比預估高出40%。”
仰世貴沒說話,回頭看向總部車隊前站着的五人,隻是擡手一揮。
五道身影立即上前──金木水火土,總部五棟大樓的負責人,此刻成為封印地隙的精銳。
晉玉清單膝跪地,掌心貼向地面,随着異能發動,他腳下的泥土如活物般翻湧,眨眼間凝成堅硬的土層,像面厚重的盾牌立在衆人身前,防止地隙湧出的惡鬼或者黑霧偷襲。
作為水行大樓的主任,簡戈則走到他身後,指尖懸着顆水珠。
那水珠輕輕一顫,裂成數百顆細珠繞着衆人飛旋,織成張水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