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可以是大街上形形色色的人,可以是密不透風的第四堵牆,亦可以是長槍大炮。
他害怕人們異樣的眼光,害怕化筆為三千毛瑟槍的無良記者,害怕為了追求刺激而把他變成器具的權貴。
他是破敗的,不堪的,同時也是糜爛的,嬌豔。
“啊?”小情侶驚呼一聲,無措道:“對不起,我們沒有惡意……隻是看到你很适合這個角色,所以想要争取一下,希望沒有給你帶來困擾。”
“沒事兒。”江穆清勾起嘴角,“早就過去了,已經不重要了。”
聽到江穆清的話,兩人又勤勤懇懇道了好幾次歉,三人有來有往,顯得異常詭異,還是老闆看不下去及時打斷他們的友好交流,化解尴尬。
下午是人最多的時候,江穆清一直忙前忙後,連水都來不及喝一口。
等最後一桌客人走的時候已經十點了,還沒到下班時間,江穆清搬了個凳子坐在後廚剝毛豆。
“小江啊。”老闆娘撩開簾子,“今天辛苦你了,可以下班了。”
“好。”江穆清抿着嘴唇,跟在老闆娘後邊走出廚房。
“這是今天的工資。”老闆娘從收銀櫃裡抽出一百五十塊遞到他面前,“試崗期過了,明天可以正常來上班。”
江穆清用力點了點頭,接過現金的手有些顫抖。
這是憑借自己勞動力換來的酬勞,它是幹淨的。
“對了,那邊桌子上的小蛋糕是那對小情侶留下的,說是給你賠罪。”老闆娘打着哈欠,看向愣住的江穆清,“行了,時間不早了,快回去休息吧。”
“嗯。”江穆清再次鄭重的朝老闆娘鞠了一躬,“謝謝您。”
老闆娘笑得和善,“嗨,瞎客氣啥,都是一家人,說什麼兩家話。”
老闆從前廳走出來把手裡抱着的盒子一股腦全塞江穆清懷裡,“嘗嘗我的手藝,都是些家常小菜,可不許嫌棄啊。”
來搖城這麼久,他還是第一次直觀感受到别人對他不加掩飾的善意,強行止住眼眶裡打轉的淚珠,嗓音裡夾雜着哽咽,“謝謝。”
“不用謝,快回家去吧,一會該打不到車了。”
“嗯。”
“路上注意安全,到家後發個消息。”
“好。”
老天很喜歡捉弄人,總是在不經意間悄悄變臉,然後像個調皮的小朋友居高臨下看着熙攘人群四處逃竄。
白天晴空萬裡,夜晚陰雲密布。
悶雷剛響,厚重雲霧急沖沖壓過來,豆大的雨滴紛至沓來,打落了花瓣,打濕了街道,模糊了車窗。
江穆清拿着手機,附近沒有司機接單,雨也沒有變小的趨勢,把蛋糕和夜宵裝進公文包整個捂住,奔進雨裡。
“總裁,前邊堵車了。”
雨滴拍打着窗戶,小助理的心逐漸下沉,他硬着頭皮再次道:“原先定的那家酒店已經滿了,我訂了個差不多的。”
沉默使車裡的溫度降到零點,他沒忍住偷偷撇了一眼後視鏡。
對上一雙猩紅的眼。
他順着視線看去,看到雨中極速奔跑着的單薄的人影,即使弓着腰也能看出那人身姿修長,腰肢纖細。
忽然,一個踉跄,那人狠狠摔在地上,公文包裡的東西順着街道滾進污水窪裡,迎着車燈小助理看清了那人的臉。
面容豔麗,鼻梁直且高挺,雨水濕潤了他的睫毛,嘗到了他的紅唇。
是難得一見的美人。
更讓他詫異的是,那人和總裁的亡妻長得一模一樣。
要說這幾年L市最有名的趣事當屬傅氏集團總裁傅晉綏和他的亡妻之間的故事,據說當初江少爺不顧家裡阻攔硬要和貼身小保镖訂婚,江老爺子沒辦法隻能成全他,那小保镖也是有出息,愣是靠自己拼出來一條血路,原以為接下來就是兩人琴瑟和鳴,伉俪情深的愛情羁絆。
誰知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在一個幾十年難得一遇的暴雨中,江氏夫婦葬身大海,江氏一夜之間喪失主心骨,江少爺也一蹶不振,最終煙消玉隕,獨留小保镖孤身面對世界的苦楚。
至此四大家族之一的江氏隕落,新興權貴傅氏正式誕生,這個不被看好的空殼子公司,用了三年時間徹底站穩了腳。
一晃十幾年過去了,它依然站在頂端,他一直都是勝利者。
小助理去傅氏的原因也很簡單,他是個喜歡聽八卦的男生,尤其是關于自己偶像的。
碰過幾次壁,他總算來到了偶像身邊,挖到了想要的秘密。
有次,他被總裁桌上的照片迷了眼,手還沒碰到差點喜提醫院,鱿魚大禮包。
很多時候,他都很想問總裁真的愛他的妻子嗎?難過懷念做不得假,合作方送來的少爺小姐也來者不拒。
許是時間給回憶加了濾鏡,近些年來總裁開始大肆尋找與亡妻相似之人,男的女的,大的小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
怎麼可以有人一邊扮演深情人設,一邊渣得明明白白。
小助理望向車前的美人,心裡在發怵,或許這個——
“小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