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澈關了門，臉上的表情馬上冷了下來，一定不能讓江穆清和他們見面。

雖然沒見過傅晉綏，但還是憑着一個背影就認出了對方，他們來勢洶洶，逃跑已經沒有意義了。

江澈湊到貓眼處往外看，門外沒了人影，把手機揣進兜裡，推開江穆清的房門，熟練拉開最下邊的抽屜，抽出本破舊的筆記本，剛翻開裡邊的照片就掉出來了，一道身影矗立在夕陽下，殘留的橘黃光線打在輪廓上，勾勒出傲人的身材。

江澈沒接觸過攝影，也知道這張照片拍得極好，構圖，景别，角度，光線技巧，無意間流露的情感。

細膩，滾燙，真誠。

照片邊沿有些破損，摸上去很硌人，看得出原主對它的重視程度。

江穆清恨傅晉綏，但也愛傅晉綏。

愛與恨支撐着他走了這十幾年，忘不了，放不下，接受不了，隻能折磨自己。

江澈把照片放回原位，翻開舊筆記本。

2001.10.25再也沒人愛我，要是死了就好了，死了你會不會後悔！傅晉綏讨厭你讨厭你讨厭你讨厭你讨厭你讨厭你讨厭你讨厭你讨厭你讨厭你讨厭你讨厭你讨厭你讨厭你讨厭你讨厭你讨厭你讨厭你讨厭你讨厭你讨厭你讨厭你讨厭你讨厭你讨厭你讨厭你讨厭你讨厭你讨厭你讨厭你讨厭你讨厭你讨厭你讨厭你讨厭你讨厭你讨厭你讨厭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希望你幸福，永遠快樂……下輩子……再也不要遇見了。

2001.10.26撿到了一個小孩，我想把他養大，這樣我們就都不孤獨了。

2001.10.26他睡着了，小小的，軟軟的，香香的，一定是老天派來拯救我的天使。

2001.11.1寶寶有新名字啦！江澈，小澈，澈寶，寶寶，乖乖，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長大。

江澈摸着清秀的字，接連翻了好幾頁，字裡行間全是他的點點滴滴。

開口說話，爬，走，跑……

直到——

2007.12.17遇到了一個好人，他把我們帶回家，小别墅真漂亮，有花園，有噴泉，有泳池，他說會幫忙上戶口，會安排小澈去好的學校，可我什麼都沒有，隻有一具肮髒的身體。

2008.4.3祁先生帶我去會所，在裡邊見到了很多以前的顧客，他們好惡心赤裸裸盯着我看，很不适應，但祁先生答應未來一周都不會碰我，忍忍吧。

2008.10.26小澈生日快樂，爸爸希望你萬事順遂，未來一切都好。

2009.7.23小澈和人打架了，都怪我，沒保護好他。

2010.9.7祁先生讓我去陪客戶，好可怕，好惡心，好想死！！！！！！

2011.12.9他的公司遍布全國，每天都能在大屏上看到他。

2012.8.17好疼。

2013.9.1好煩。

2014.12.25祁連生這個畜生，他居然對小澈抱有那種心思，我們要逃，逃得遠遠的。

2015.3.12被抓了，逃不掉了。

江澈拿着筆記本的手不受控制地抖，要是沒有他，江穆清就不會遭受這些，要是不養他，是不是就不會被祁連生威脅，成為他賺錢的工具。

鑰匙轉動的聲音把江澈拉了回來，他慌忙把筆記本塞進抽屜裡，剛到客廳就見江穆清推開門。

“爸爸。”江澈靠過去摟住他的腰。

“都這麼大了，還喜歡撒嬌。”江穆清帶着笑，揉了把他的頭發，“身上味道很大，也不怕把你熏臭？”

“不會。”江澈把頭埋在他肩上，眼角的淚珠順勢洇濕襯衫，“香香的。”

“好了。”江穆清拍了拍他的背，“我帶了宵夜回來，快去洗手。”

“哦。”江澈不情不願擡起頭，慢悠悠走到洗手池旁，手伸進水流裡任由水把指尖上的痕迹沖淡。

江穆清解開塑料袋，把小菜拿出來擺桌子上，沖廚房道：“冰箱裡的糖拌西紅柿拿出來。”

冰箱是前幾年二手市場淘的，保鮮效果不行，很多蔬菜隻能放兩天左右，不吃就凍壞了。

西紅柿還是昨晚就凍上的，現在拿出來剛剛好。

江澈坐在江穆清對面，把一次性筷子掰開遞給他，“爸爸，上班累嗎？實在不行可以換一個。”

江穆清撿起一個西紅柿丢嘴裡咬碎，汁水就着白糖在口腔綻開，酸酸甜甜的，很解乏。

“還行，先做一段時間再說。”他給江澈夾了一筷子涼拌雞，“老闆對員工很好的，店裡的水果，食物随便吃，就連夜宵都是他們準備的，現在去哪找這麼良心的老闆。”

江澈沉默一會，“爸爸開心就好。”

吃完飯，已經快十二點了，明天還要上課，江穆清碗都沒讓他收拾，就把他推進卧室，讓睡覺。

他扒在門上，露出腦袋，“爸爸，走廊盡頭的那間屋子來了人，感覺不好相處，爸爸盡量不要搭理他們。”

他打算這周末多接點兼職，早點存到錢，搬到其他地方去。

“知道了知道了。我保證不給任何人開門。”

江澈心滿意足，“爸爸，晚安。”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