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為先三指并起捏出法決，鈴铛竄起藍色絲線，從三個不同方向将幻獸緊緊束縛。

山中無人生霧氣，霧中無人産幻獸。幻獸乃迷霧山林的獨有妖物，過往那些迷路失蹤的行人，多半都葬身在此等妖物腹中。

線繩在陸為先的催動下越收越緊，幻獸越來越小，最後嗚咽一聲，徹底消失。

周圍的霧氣似是飄去了一些。陸為先收起噬妖索，心道又收了一隻霧妖。

他下山的途中，多半都會碰上一兩隻不幸的妖物，下場無一例外都是被他降伏。

霧妖算是他收的最多的妖物之一，因着這片大霧，霧妖總是春風吹又生，難以根除。

陸為先甩着噬妖索，慢慢悠悠地繼續下山去。

他是修士嗎？或許是吧。

為什麼是或許，因為陸為先也不知道自己是誰，更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住在彌霧山林。

某年某月某日，他忽然就睜眼醒在了小草屋，不知自己從何處來，不知将來要往何處去，茫然地看着那破舊的房間，然後一低頭，就看見自己衣服上歪歪扭扭的繡字——“陸—為—先”。

繡的人不懂斷線，連着一根線繡完了整個名字，一看就知道不是出自什麼繡娘之手，倒像是某人心血來潮拾起針線，胡亂繡成之作。

這人繡花的水平或許連剛學繡花的女子都不如。

可就是這麼潦草的三個字，卻讓陸為先覺得自己就叫陸為先，且要住在彌霧山林。

他是陸為先，他要……等一個人。

至于等誰，他不知道。

快要走到山門時，陸為先的身後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陸為先正要看清是何人，小腿卻被猛地一撞，抱住——不疼，這人很輕。

陸為先急忙把噬妖索收起來，卻還是被那人看見，“師父——！”

“師父，您教我仙法吧！”那人略帶哭音，“我要降妖除魔！”

陸為先穩住身形，才終于看清腳下之人，說話的似乎隻是七八歲的孩子，其實他已有十二歲了，隻是常年饑餓使得他長得要比同齡人瘦小許多。

他這一路上不知遭受了多少挫折，衣衫褴褛不止，還渾身是傷，臉龐密布青紫，瞪着一雙清明有神的眼睛，期待而又躊躇地看他。

“……”陸為先一頓，要拉他起來，“你是什麼人，快起來。”

“不，如果你不答應，我就不起來。”

少年說，臉上是一種倔強的表情，他往地下重重地磕了一個頭，又說：“師父，我叫餘默天。”

陸為先手上使了勁要強拉他起來，這少年卻仍舊不肯起身，暗自鼓勁抵抗不從，被弄疼了也忍着不說。

陸為先看見他皺起的眉頭，一下于心不忍，便松開了手，還沒有表态，那少年就趁機而入，大聲喊道：“謝謝師父！”

陸為先無奈道：“我不是你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