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裡,氣溫再次下降,陸疏量了下,室外溫度差不多到了零下六十五度,院子裡的積雪已經到大腿深,原先紀野還想過要不要清理一下,之前囤了不少融雪劑,後來想想雪堆也是層天然的屏障,便隻收拾了廊檐下那一小塊地方。
大部分人已經接受了氣溫或許還會下降的事實,可這樣的嚴寒還是令人難以忍受,更不要說這暴風雪絲毫沒有停下來的趨勢,外出實在艱難,令人一眼看不到未來還有好轉的可能性。
半夜時分,陸疏忽地驚醒,風聲撞在窗戶上,發出詭異尖利的嘯聲,豬咪在他的枕頭邊上睡的四腳朝天,四隻粉白手套無意識踩奶開花,陸疏捏了下,穿鞋起身到床邊。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在所有人都以為隻要解決那些喪屍就能恢複和平的時候,伴随着氣溫下降,不少人在家裡發起了高熱。
高熱過後,意識變得模糊不清,其實這就是被感染的症狀。
幸運的,或許能熬過來,而大部分人,則會因為這場高熱變異成為喪屍。
陸疏已經毫無睡意,盯着窗外被白雪覆蓋的樹木建築看了一小會兒,輕手輕腳地離開了卧室,轉身向紀野的房間走去。
他的眼睛已經适應了黑暗,不需要開燈也能在不吵到紀野的情況下摸到他床邊,這人陷在柔軟的大床裡,額前的發有些亂,俏皮地翹起兩撮,睡容安靜俊美,一如他記憶中的樣子。
陸疏俯下身,手掌輕輕地貼住紀野額頭,溫度正常。
他稍稍放下心來,又忍不住盯着紀野看,視線從他的額頭鼻梁再黏到唇瓣上,線條平緩流暢,中和了偏攻擊性的眉眼,甚至有時笑起來,還能窺見一兩分的稚氣。
豬咪不知道什麼時候跟了過來,它一般在陸疏身邊能睡的無知無覺,但陸疏一走,便立即更換狀态,哪怕是上個洗手間都一定要跟着。
見主人來紀野的房間,豬咪便順勢輕盈跳到紀野床上,尾巴高豎着往前走了幾步,床墊陷下幾個梅花爪印。
陸疏想把它撈走,豬咪卻不願意,一個蛇形走位躲開他的手,整條貓往前一撲,湊到了紀野跟前。
紀野睜開眼的時候,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張大貓臉。
他差點被吓一跳,視線再往上移,陸疏則靜靜地站在床邊。
紀野:“…………”
他撐着身體坐起來,睡眼惺忪,含糊道:“怎麼了?豬咪跑到我房間來了?”
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他睡覺時房門是關着的,之前可沒見到豬咪還有開鎖這項技能啊。
陸疏顯然也想到了,他淡定解釋道:“網上看見很多人說半夜莫名其妙發燒了,所以我來看看你。”
紀野聞言自己探了下溫度,一切正常,想到陸疏不放心來看自己,僅剩的那點瞌睡也一掃而光。
他從床上爬起來,頭發有點亂,用手背碰了下陸疏的額頭,後者沒躲,黑暗裡一雙清亮亮的雙眸就那樣注視着他,看得紀野心髒狂跳。
“嗯。你也沒發燒。”他輕聲說。
豬咪從床上跳下來,默默伸爪去扒拉紀野的褲子,喵喵叫了兩聲。
陸疏不再猶豫,俯身抱貓撈在懷裡跟紀野拜拜一氣呵成,剛走出去兩步,紀野的聲音就從後面飄了過來:“發燒,會有什麼後果嗎?”
紀野的敏銳程度非比尋常,陸疏腳步微頓,轉過身看他:“這麼多人在一夜之間忽然發燒,肯定不是什麼好事情。至于後果……再看看吧。”
“好。”紀野的雙眸在黑夜中亮的近乎吓人:“如果我也發燒的話……”
陸疏蓦地轉過身來,厲聲打斷了他所有不吉利的猜測:“别亂說話!”
紀野靜靜地看着他:“在你的夢裡,我發燒了嗎?”
陸疏蹙着眉頭:“沒有。”他将字音咬的很重:“你沒有發燒,一直都很健康。”
紀野扯着唇角輕松地笑了笑:“我知道。我隻是在假設。”
陸疏沉着臉:“我不喜歡聽這種話。”
他這态度反而叫紀野臉上笑意愈深,主動上前兩步,拉近了與陸疏之間的距離:“你不喜歡聽,那我以後不說了。”
陸疏仍舊沒個好臉色:“你知道就好。”
上一世紀野的高燒來的比大部分的人都晚,本來他們還以為躲過一劫,還未來得及慶祝自己的幸運,就又被現實給了沉重一擊。
紀野昏沉幾乎不剩什麼意識的那幾個晚上,陸疏甚至不敢閉上眼睛。
這人在發現自己發燒後的第一反應竟然是動手将自己給綁了起來,而且是那種很不舒服,但能讓他無法掙脫的綁法。
陸疏阻攔過數次,紀野仍舊堅持,還說了許多恐吓他的話,把陸疏吓了個半死。
但陸疏心知肚明,紀野是為了保障他的安全才這麼做的。
紀野平時與他待在一起的時候,仿佛有無數的話要說,哪怕末日當前,也總要講些俏皮話來耍寶,好叫陸疏不那麼焦慮,可那幾天、那幾個夜晚,他甚至連一些模糊的呓語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