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媮聽見熟悉的聲音擡頭望去
身着碧青色流雲暗紋箭袖衫,銀冠束發,黑亮的頭發垂落在肩。
來人騎着一匹威風凜凜的黑馬,見到此處圍着一群人,拉繩将馬頭一轉,橫走兩步,才将将停下。
原來是他。
陸琢一來,雙眸一垂,便看向地上的仆從淡聲道:“你是會說話的,分明是宋長鳴不會挑時候,說出來倒是宋媮的錯了。
“方才說的話我聽到了些,宋長鳴的侄女,好似叫宋春意。”
陸琢嘴角微挑,擡眼揚眉饒有興緻地看向宋媮,“你也大方,别人推你到湖裡,害你發高熱在鬼門關門前晃了一趟,你也能和别人做摯友。”
宋媮睜了睜眼,他是怎麼知道的?
不過她很快反應過來,承了他的情平靜默認。
青芷聞言則是氣怒地看向仆從。
趙厥和趙熠反應過來齊齊皺起眉。
仆從暗道糟糕,搶先求情道:“太子,三皇子,世子恕罪。奴是老爺來京後才待在老爺身邊的,并不知郡主幼時之事。”
他說完一頓,自己都覺得這理由牽強,想起宋族長吩咐無論如何要将郡主帶過去,心一橫,顫聲道,“老爺的确是這麼同奴說的。”
趙熠簡直氣笑了,他翻身下馬,直直踹向他:“刁奴,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才!”
“三弟!”趙厥開口喝道,宋長鳴畢竟是一族之長,怎能直言辱罵?
仆從被踹的一個倒仰,磕到頭也不敢停,連忙爬起來磕頭:“三皇子恕罪,太子,世子恕罪……”
“好了。”
“好了沒?”
宋媮陸琢一前一後開口。
兩人對視一眼又錯開。
“要走快走。”陸琢率先皺眉催促,“都說了擋地方。”
“你看我幹嘛。”他瞥見三皇子不滿的眼神又感到好笑,“宋媮要不去,宋長鳴又要借題發揮說她不敬尊長,聽了這麼幾年了你們不煩嗎?”
一旁看戲半天的趙霁也溫聲開口道:“郡主不如去一趟,萬一是你那族姐來認錯道歉呢?”
趙熠簡直不懂他在想什麼,他不可置信地瞪着他:“有宋長鳴那麼個老東西在,他能讓他親侄女給兆安認錯?”
趙熠不知宋家三兄弟情況,以為兩人感情不錯,自然要反駁趙霁。
說完見他們都不為所動,他轉而看向趙厥。
趙厥則看向宋媮:“這畢竟是你的事。”
宋媮朝他颔首,躬身向趙熠行禮:“抱歉,是我失約。”
接着她又轉向衆人:“今日是宋媮之過,不僅失約還耽誤大家的時間。”
她深深行了一禮,随即吩咐車夫繼續移開馬車。
“你真要去啊?”趙熠瞪大眼看着她,“你不怕被氣死?你不煩嗎?”
人都散去了,馬車已經準備好重新出發。
仆從還跪趴在地,宋媮讓他起身帶路。
她提起衣擺登上馬車,同時側頭看向趙熠笑道:“我煩啊,所以想他以後都煩不着我。”
“你别耗在我這了,他們都走了。”
趙熠回頭一看,騎着馬的一群人早就不知所蹤,連長長的坐着女子的馬車隊伍都隻剩下一個尾巴。
“那宋春意心思竟然如此歹毒?小時候就知道害人了!”
青芷跟着宋媮,一上馬車就忍不住開口替她抱不平,“您别管她了,讓宋族長把她送進宮去。”
宋媮無奈看她一眼:“别這麼生氣。”
青芷簡直要上手抓着她的肩膀,晃晃她叫她重視一點了:“您怎麼一點不生氣?您身子這麼弱,掉進水裡不會凫水受涼又受驚,況且您當時還那麼小!”
她越想越氣,宋族那群人,到底會不會照顧姑娘!
“好了好了,别氣别氣。”宋媮安慰她,“這不是沒事嗎?生氣的話,我當時掉進去的時候都傻了,不會凫水的确是給我吓到了,覺得自己怕是要死了,也沒功夫生氣。後來高熱卧床半個月,想生氣都提不起勁。”
青芷聽完,心疼的不得了,拉起袖子一抹雙眼:“姑娘都不同我們說您幼時的事,我們都以為,您在颍川過的還算不錯。”
宋媮溫和的看着她:“往事不可追憶,都是些陳年舊事,沒什麼好說的。”
青芷本來還想問,昭王世子是怎麼知道她兒時的事的,又怕戳到她傷心事,看了看她,低着頭不再問什麼了。
這邊,趙熠也有着同樣的問題。他就沒有青芷的顧慮,直接開口問陸琢。
陸琢沒有直接回答他,隻是看他一眼,叫他自己猜。
“這怎麼猜。”趙熠暗自不滿的嘀咕,皺着眉苦思冥想多時,才驚疑不定的看向陸琢試探問道,“不會是你為了讓兆安在人前難堪,特意去打聽了她幼時不如意的事吧?”
趙熠問地小聲,陸琢裝作沒聽見,徑直騎着馬越過他往前面去了。
趙熠以為方才是陸琢故意要宋媮丢臉,才出來說那些話,趙霁卻不這麼想,他心中懷揣着猜測,眼神晦暗的着前邊馬背上的陸琢。
誰知陸琢竟感受他的目光,猝然回頭看向他,一雙眼目若懸珠。
趙霁一愣,還沒來的及擺出什麼其他的表情來。
陸琢先行朝他揚了揚眉,又将頭轉回前方。
馬車抵達一棟茶樓前緩緩停下。
宋媮下了馬車,正準備擡步入内,瞧見那藍衣仆下馬還候在她的馬車旁。
招手将人叫來,她壓低聲音道:“回去告訴你們老爺,我再勸他最後一次,他走運私鹽,買賣官位,斂财行賄。
“犯的都是足以問斬抄家的大罪,問罪下來,甚至連府裡的仆役都有可能被殃及,叫他最好早點帶着他那幾家給我滾回颍川。”
她說完,擡眸直直對上面前的人因驚恐睜大的眼睛:“聽懂了嗎?”
見藍衣仆從愣愣點頭,她颔首,進入茶樓。